在这三日的时间里,杨任和哪吒水米未进。
被哪吒丢在一旁的包袱里,有前几日买来吃剩下的几块大饼,但哪吒和杨任都没有碰它们。
两人面容憔悴,口中干渴,腹中饥饿,但都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
只是,这姿势有些走样,不如先前那般笔挺。
开始的时候,两人的上身都挺得笔直,而现在,脊背都佝偻了。
杨任也不再像石雕一样一动不动,而是摇摇晃晃的,似乎只须刮起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哪吒则是靠两只手肘撑地,才没有倒下——他现在的姿势,与其说是跪坐,不如说是跪伏。
杨戬觉得,不能让他们再这样跪下去了。
他看了看天色,一轮红日正在西垂。
他打算落日之后,就进元觉洞再劝师父一次,如果失败,就带二人下山。
就在这时,云霓童子从洞内走了出来,道:“师尊命你二人进去。”
哪吒和杨任顿时精神一振,想从地上站起来,却发现两条腿不听使唤——它们早已麻木了。
云霓和杨戬分别把哪吒和杨任搀扶起来,一步一步地把两人带入元觉洞,来到石台之下。
燃灯道人道:“玉虚宫向来只收非凡的人才。你二人一个资质平平,一个性格桀骜,我本不想收你们为徒。但,念你们一片赤心,想必将来也能修成正果,干出一番成就,我且收下你们。”
“谢师父!”
“谢师父!”
二人的声音有气无力。这绝不是因为他们对燃灯道人有任何不满,而是因为他们实在太虚弱了。
燃灯道:“云霓,你把他们带下去,给他们服一些丹药调理身体,再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再带他们过来。杨戬,你下山去找子牙吧,继续助他完成封神。”
“遵命。”
云霓和杨戬齐声道。
杨戬离开元觉洞,变作一只金雕,飞在云空,方向东北。
刚飞不远,杨戬俯瞰下方,见大地上村落参差,炊烟袅袅,不禁联想到了自己的家乡。
他的家,离元觉洞不远,在元觉洞东北不到三百里的灌口。
杨戬自思:“我八岁上灵鹫山,离家多年,不曾回去,不知家中父亲是否安康?何不趁此机会,回家看看。”
于是,杨戬振翅疾飞,片刻工夫,来到灌口上空。
下方有一条大江,名叫汶江,汶江北岸边上有一个中等规模的村子,正是他的家乡。
杨戬从云层中俯冲下来,落在村中,变回人形。
一个村民从田间劳作归来,扛着耒耜回家,刚好撞见杨戬从金雕变成人。
村民大为惶恐,以为自己碰上了妖怪,扔下耒耜,转身就跑。
杨戬呼喊道:“伯父不要怕,我是杨家的杨戬!”
村民停步,转身,气喘吁吁道:“杨戬?是天佑老弟家的独子吗?”
杨戬点头道:“正是在下。”
村民转惊为喜,道:“我去告诉天佑老弟!”说罢,便跑进路旁的一户人家。
杨戬站在家门前,望着破旧的土坯墙壁和茅草屋顶,心里不免有些酸楚。
杨戬的父亲杨天佑正在屋内烧饭,一听说儿子回来了,马上放下手上的柴禾,跑出家门。
“你……是戬儿?”杨天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这个青年,一身白袍,模样英俊,怎么看,都和当年那个灰头土脸的孩童大不相同。
杨戬见到父亲面颊瘦削,衣衫破旧,满身泥污,心中也是五味杂陈,道:“父亲,你变憔悴了,比我离家前瘦了许多。”
杨天佑笑了,只是,这笑中有泪。
这是欣喜的泪,是自豪的泪,旁人难以体会。
杨天佑擦干眼角流出的热泪,问道:“戬儿,你怎么回来了?还回灵鹫山修行吗?”
杨戬道:“我此番下山,有要事要办,只是顺路回家看看。”
村民们听说杨天佑的儿子回来了,都从自家出来,围到杨天佑家门外,向杨天佑道喜,并一睹杨戬的姿容。
杨天佑道:“戬儿,你这些年都学了什么本事,亮出几招,给父亲看看。”
杨戬轻轻点头,随后把肩一摇,变成了一只白鹤。
杨天佑一眨眼,白鹤又变成了一块大石头。
杨天佑再一眨眼,石头不见了,只有一只苍蝇在那乱飞。
紧接着,杨戬的身形再次显现,仍然立在原处,而苍蝇不知去了哪里。
村民们哪里见过这等神通,都惊得目瞪口呆,片刻后,才纷纷欢呼喝采。
杨戬对周围众村民道:“略施小技,让乡亲们见笑了。”
之后,他又问父亲:“父亲,这些年庄稼收成怎样?你和乡亲们的日子过得如何?”
杨天佑欣悦的面容蒙上了一层阴霾:“收成不好,乡亲们都吃不饱,饿肚子的日子很多。”
杨戬问道:“怎么回事,是田赋太重,还是旱涝频繁?”
“各方面的原因都有。最主要的是,这两年,汶江里来了一条蛟龙,时常兴风作浪,引得江水泛涨,淹了大片庄稼,导致许多人家粮食歉收、家破人亡……”
“竟是蛟龙作祟……父亲不必愁闷,我去去就来。”
说罢,杨戬变作一只白鹤,径直飞到江边,再变回人形,从豹皮囊里取出三尖两刃刀,手掐避水诀,纵身跳入滚滚汶江……
片刻之后,杨戬飞回到自家门前,把蛟龙的头颅扔在地上。
众人见了,无不惊叹,并纷纷跪伏在地,向杨戬道谢。
杨戬道:“乡亲们快快起来,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诸位如此待我,可是折煞我了!”
村民们依旧跪地不起,个个都十分虔诚。
杨天佑道:“戬儿,你随我来,我有事要对你讲。”
杨戬跟随父亲进入屋中。
杨天佑把门关紧,而后正色道:“戬儿,为父接下来所说的话,你要听仔细了。我本是天上金童,与你母亲云华公主是青梅竹马,后来私奔下凡,在此定居,并生下了你。你的名字杨戬,正是你母亲为你所取,她希望咱家从你这一代起,能消除和天界之间的羁绊。谁料,你出生后不久,昊天上帝派人找到我们,把我剥夺法力变成凡人,你母亲为救你一命,甘愿被镇在桃山之下。现在你法力高强,可把你母亲解救出来,让我们全家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