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笙懒慵地靠着单座位的黑色大沙发,旁边的咖啡冒着热气,把暖和可亲的香气散发到整个房间都是,可也没有引得他碰一下。时钟短指针指着一字。
门外有八个荷枪实弹的亲卫守着二楼。门外偶而传来一楼的吆喝声、嚎哭声。
「少爷,佣人宿舍那边的变异情况已经被护卫队控制下来,白公馆大约三分之一人手变异为失去生命体征的咬人者,现在运作恢复正常,水电、通讯等也一切正常。」
「五伯公好吗?他那里护卫够不够?」
「你放心,他很好,云姨也没事。所以白公馆这边的人没有太乱。我已经让青龙派足够人手去支持五伯公。」
「那就好。你说说其它地方的情况。」白玉笙揉了揉额角,清晨五点多到现在,他都觉得头痛身重,隐隐有些热。他挥手叫过角落的帮佣,「换一杯热柠檬水。」帮佣自收了冷掉的咖啡出去。
「现在帝都老宅、白公馆、别墅、还有老爷外宅,各地重要设施,留在宿舍的亲卫队已经分别集合点名,所有亲卫队员三千七百多人中,能报到的共有一千九百多人,另外六百多人正在发烧,六十一人在冲突中受伤,冲突中死亡者四十九人,其他人在外面失踪或着需要护着家人不能报到。另外,四队货物护卫,还在外头,联络不上。还有一队出事时在漠北我们的基地。另外全国的办事处大部分也未能连络到。个别办事处主管汇报,出事是清晨时分,只有少数人回到办公室,他们是在上班途中遇事,成功逃回办公室,现在被困出不来。」
「将上城所有亲卫队集合到白公馆这里来。外宅不用理会。情况是全球性还是地区性?」
「全球性。人口密集地区情况非常严峻,我们联邦的医院情况开始失控。白元帅不在,只有郭总长在各个频道的讲话,呼吁民众冷静等候救援,并将在全国多各中枢地带,包括上城,设立安全区。」
白玉笙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根据各国的推测,这个病毒,是个怎样的情况?以我所知,这个东西可以在风中传播,那它是否可以存在在水和泥土里面,在感染接触的人?」
「初步检验结果是可以。水、泥土都可以成为感染源。」
「病毒怎样才能被消灭?」
「一般的消毒方法都不管用。酒精、漂白水等都不行。」
「那就是说,这东西未知如何消灭,还会污染……不行,这样整个世界,所有体系都会受損,历史进程倒退。」
他父亲,元帅白经纬的副官麦时峰继续报告:「元帅临终时将保险库钥匙交给我,让我转交给您。」
麦时峰没有在这个时间择主而侍,很好。
「我想把保险库里的东西拿出来。」
「少爷是不是派护卫队去?」
「帝都的,派老宅最强的亲卫把保险库整个送来,人数要够。漠北……滞留在漠北的队伍……原地警戒,保住粮仓,先不要回来,保险箱迟些才拿回来吧。」
「好的少爷,我去安排一下。」麦时峰抱着活页夹,继续站在原地。
「还有什么事?」
「老爷他……临终让我传话。」
「传什么话?」
「我录了音,少爷我把录音传给你。」麦时峰待少爷示意,低头退出房间。
「等等。」白少声音再次响起。麦时峰站住,问:「还有事吗?少爷。」
「安排了亲卫去你家接你家人了吗?」白少问道。
「这……人手紧张,我不敢。」麦时峰罕有地说话打结。
「去吧,赶快救出家人。」白少冷清的声音让麦副官喉头咽哽,默默关上门。
白玉笙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打开文件。麦时峰稍微带着哭腔的年轻声音响起:「可以了,您说吧元帅。」一把苍老的声音,带着喘声响起。「玉笙是个好的,家中的事让他管着我放心。他就算不认我,也应当会为他祖父守着吧。是我对不起艾琳,他恨我,我心里还好受些。告诉玉笙家里和漠北基地的保险箱密码,是他母亲外婆旧宅的电话号码。玉剑那个不成器的,也不必留什么给他,让他跟着他二叔混吧。至于曾芸仙,她既然跟了我二十几年,该得到的都得到了。跟玉笙说,旁支那些叔伯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都是亲戚,不要让白家给人看了笑话。還有外面的事,不要让姓朱的那群蛀虫乱来。让老陈他们三个找玉笙。我们白家的家业能牵制姓朱的。段小子有血性,不容易合作。算了,不要让玉笙难做。玉笙……我的儿……」说到后来,带着哭腔的老人声量越来越虚弱,响起麦时峰由关心到哭喊的声音。
柠檬水由热变凉,白玉笙一动不动。白公馆还是跟昨天一样,冷清。
把白家撑起来吧。为了祖父,也……为了爸。
活了二十多年,他头一次发现天地悠悠,人生渺渺,自己像蜉蝣一样。他从前从来不重视父亲。一个侮辱了母亲的父亲,在外面养女人,把自己亲自追求、亲自娶进门的爱妻气死的父亲,他恨。可是这个父亲却还是跟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连这个人也没有了。
站到窗边,上城的天空灰蒙蒙,眺望远处,没有变化的灰色天空外面,会有什么让他期待的?
他含着金钥匙出生,万千宠爱在一身,白家嫡系长子,前任总长是他干爹。父亲身为元帅四十年,家里太曾祖年代已是功勋世家,白玉笙自幼要什么有什么。
他不知道愿望是什么,希望是什么。他所求的,这世界已经不能给他了。他只要已经逝去的母亲。所以,他无欲无求。
他的长相也随了母亲,长长的眼尾、英挺上挑的眉,顾盼自带一份美态,却不女气,反而有一番古韵。眼睛闪亮像藏着话,显得灵动;唇丰润小巧,带着美丽的樱色,人却不爱笑,嘴角常带着一丝凉薄,嘲讽着残破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