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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那一束七色堇花(上)

    卧室里,杜十娘正茫然地看着屋顶。

    屋顶上有几根横木和整整齐齐的屋弦。

    屋弦上则堆满了整整齐齐、洁白如新的茅草。

    那是孩子他爸杜牧辛苦做好的了。

    每年他都要至少弄三回这屋顶的茅草。

    雨水多的年份,他就更勤快了。

    不管是屋子还是屋外,不管是家务还是农活,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他一起都是竭尽全力,而且力争将事情做得周全、平顺、自在。

    让自己一家老小过得安心、开心和顺心。

    这是孩子他爸的愿望,也是孩子他爸的能力。

    ——

    无论对人还是对事,杜牧都认真。

    他开始都会小心谨慎、凝神打量。

    打量了几眼后,他似乎就能把人最心底的东西和那事儿最难办的部分给看穿。

    这包括那他要将自己娶过来的时候。

    乡下彩礼钱并不低。

    有很多乡下人因此而打光棍,数量多得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其实,孩子他爸当时也可能是这样。

    因为他长得一般,而且是一个豁牙。

    他的父母也普普通通。

    在村里,姓“杜”的只有他们一家,势单力孤的。

    按理说,孩子他爸应当是属于“剩下”的那一族。

    但事情并不是这样。

    ——

    杜十娘跟着当时还算比较年轻的父母去赶集。

    父母希望自己找个好人家,如同所有天下的父母一样。

    路上一家人遇到了同去赶集的杜牧。

    杜牧两兄弟去曹家圩镇去赶集。

    当时俩兄弟去卖猪。

    那是一只二百多斤的活黑猪。

    自己父母也去卖猪。

    但卖的是猪肉。

    因为杜十娘的爸爸是一个卖肉的屠夫。

    他老人家就是凭借那把刀,养育了一家三口。

    ——

    爸爸挑的猪肉并不多。

    只有五十多斤。

    杀只猪,必须要和其他的屠夫一起打伙计,分开卖掉,才卖得完。

    因为乡下人口过于稀散。

    所以,购买力不强。

    爸爸的脚力比较好,一家人行进轻松。

    但杜牧他们也不慢,哪怕有一只二百多斤的大活猪。

    这是因为,那只猪并不是被杜牧捆绑起来,而是被赶着走的。

    ——

    杜牧走在前面。

    其手边带着一捆猪草。

    隔一段时间,他就叫一声“大黑”。

    而叫一声“大黑”。

    杜牧就扔一点儿猪草。

    此时,那只叫“大黑”的黑皮猪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往前走。

    路途中间休息,杜牧还带着“大黑”去附近的小溪洗了个澡。

    “大黑”被弄得干干净净的。

    ——

    一个卖大肥猪的乡下崽,能将一头猪弄成这样。

    妈妈看得很稀奇。

    当时只有十五岁的杜十娘也看得很稀奇。

    爸爸同样也很稀奇。

    因为爸爸走街串巷卖肉,对那杜家的情况一清二楚。

    “毕竟,自家女儿大了,要多了解附近哪家有好男子,是不是?”

    他听说杜家的大小子。

    他年纪轻轻,只有十六岁。

    但这小子做啥事都很有一套。

    百亲自接触,这却是头一回。

    ——

    这是因为杜牧很忙。

    他很少在各村之间瞎逛。

    现在亲眼所见。

    一家仨交口称赞杜牧,问其是怎么样做到的。

    杜牧并不藏私。

    他说这事儿其实并不难。

    “只要你用心地对猪,那么猪也会用心地对你。

    “其实猪的心思,比人的心思简单多了。”

    这话儿大有深意。

    一家仨爸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于是,赶集的路上,大家从“相识”变成了“熟悉”。

    一行人一路有说有笑地来到了两家曹家圩镇。

    爸爸去肉摊子卖肉。

    自己和妈妈去摊子买些东西。

    到摊子上逛了一圈,杜十娘和妈妈买了些针织布、线活计和帕子之类的东西。

    还有一些女孩子家常用的玩意儿。

    时间并不长,只有一二盏茶的功夫。

    母女俩准备往肉摊子那边方向走。

    结果娘母俩看到了杜牧兄弟。

    他俩都空着手。

    原来“大黑猪”已经卖掉了。

    此时,他俩正在爸爸的肉摊子上买肉。

    ——

    “谷叔叔,我是头一回到你这买肉。

    “你给我适当称一称就行。

    “下回我还照顾你的生意。”

    杜牧说话慢腾腾的。

    他完全不像年轻小子说话那么快人快语。

    他们兄弟俩要的并不多。

    三四斤的样子。

    爸爸还稍稍多送了二两。

    感谢了老爸的优惠后,杜牧提着肉,准备离开。

    然后,他的眼神就接触到了杜十娘。

    杜十娘也看着她。

    凝神看了几秒,杜十娘感觉自己的里里外外都被对方看透了。

    自己头不由得低了下来。

    妈妈在后面笑出了声。

    ——

    回到“容家湾”后,杜十娘脑海里都是杜牧的影子。

    她还父母问过好多次关于杜牧的事情。

    他家情况挺一般,甚至有些差。

    自己长得也普通。

    看起来就是那样的一般般。

    但这小伙子啊,他的影子就像夏天的蚊子一样嗡嗡嗡嗡的。

    “真是赶也赶不走。”

    于是,杜十娘提前篮子,来到了田野。

    她来到了临近半山村的田野。

    她一边打猪草,一边心不在焉地往杜家方向眺望。

    ——

    杜十娘知道,杜牧爸妈家在村中央。

    但在村东边,杜牧已给自己建了四间茅草屋子。

    那儿还有一条小溪和一个篱笆墙。

    那是他给自己准备的新房。

    这些都是爸爸到半山村卖肉时打听到的。

    杜十娘就站在田埂上。

    她对着那村东边的四间茅草屋子眺望。

    ——

    有一天,杜牧正和村里要好的二狗子、王麻子打猎回来。

    这次打中了一只麂子。

    它不小,恐怕得有二百来斤。

    仨半大的小伙正在处理。

    王麻子腰不好。

    他帮助处理麂子,腰疼得难受,于是站起来。

    王麻子来到了杜牧家的篱笆墙角外。

    王麻子一边揉着腰,一边村外的梯田和荒地附近张望。

    王麻子虽然腰不好,但视力很好

    他看到了在远远的三里多地打量这儿的杜十娘。

    于是,王麻子进了屋。

    然后,屋里就出来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那个男人脚步飞快。

    毕竟年轻力壮。

    ——

    一会儿后,他来到了田埂中央。

    再一会儿后,他就来到了杜十娘的面前。

    杜十娘心儿砰砰地跳。

    砰砰砰砰地跳。

    杜十娘红着脸,看着杜牧。

    杜牧也看了看自己,伸出了手。

    他的手里有一株小花,一株五颜六色的小花。

    “这是【七色堇花】。

    “一株花儿有七朵。

    “每朵花的颜色各各不同。

    “而且,它们的香气也不一样。

    “有的清香,有的浓香,有的让人沉醉,而有人的恶心、难受,还有的让人感觉有点嗓子心都痒痒的……”

    ——

    在杜十娘的记忆里,后面就是提亲、订婚、结婚,搬来这院子里。

    然后就是生子。

    自己的父母老去。

    杜牧的父母老去。

    以及房子扩建等。

    子女们陆续出生。

    一个又一个,共生了四个。

    这是杜十娘的愿望。

    因为父母只生了自己一个,然后就不能再生。

    即使杜牧,也只有兄弟俩。

    他也没有姊妹。

    现在自己给生了俩男俩女,算是俩“好”字了。

    ——

    生儿育女。

    养老送终。

    孩子他他爸尽心竭力地经营着这个家。

    他对自己尽心尽力,从不做出过分的事情。

    他对孩子尽心尽力,从来都是蹲下、凝神并细声细气地说话。

    他对自己也尽心尽力,从不乱来、从不偷懒、从不苟且。

    不管是婚前、结婚后还是生病以来。

    ——

    关于生病的事情,其染病的来由古里古怪。

    最初感觉到可能有病,是在怀着阿布、已经七个月的时候。

    当时自己带着阿揭,腆着大肚子,正在田埂上放牛。

    而孩子他爸则在田里扯稗子。

    地上有一株很可爱的小花。

    那正是孩子他爸曾经送给自己的七色堇花。

    杜十娘屈膝、弯腰。

    她想要伸手去摘。

    它们近在眼前。

    其花瓣七片,其花色七朵。

    其气味七种。

    一阵甜蜜浮现在心头。

    那时杜十娘还只二十二岁。

    ——

    手快要摘到花时,似乎有一种奇异的情形出现。

    即似乎一阵风从天上吹来。

    这风儿吹到了杜十娘的背上。

    它也吹透了她的全身。

    杜十娘自认为是一个明慧之人。

    自己从来不会说“我不知道风儿往哪个方向吹”之类的胡话。

    平时的风,都是从前后或左右的方向吹来。

    “哪里有从天上吹来的风?”

    那风儿让杜十娘有着一股不舒服。

    她似乎有些头晕。

    身边的阿揭似乎都有些晃荡。

    然后,杜十娘感觉有些想吐,就像怀着阿布三四个月时那样。

    再后来有阵发寒,似乎想出冷汗。

    ——

    但身上却什么汗也没有。

    再到后来,杜十娘用力搓手巴掌。

    她感觉俩手心都有些麻木了。

    “刚才那是什么‘鬼风’或‘妖风’?”

    杜十娘直起身子,举目望天。

    天上一片碧蓝,一点儿云彩也没有。

    只有那日头,孤零零地挂在那儿。

    “真是奇哉怪也。”

    ——

    后面,杜十娘感觉自己的身体缓慢地恶化了。

    生阿布虽然快,但后面做了一个半月的月子。

    之后,自己偶尔有些酸软无力。

    幸好阿布身体健康。

    到了生阿开的时候,这种酸软无力更明显一些。

    但生她还是挺顺利。

    并且阿开身体也都还好。

    而这个时候自己的气喘、头晕、无力和麻木更厉害、更频繁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