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说:“你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齐菲儿看着正前方在暗夜中幽幽晃动的树枝,淡淡地说:“准备先租个房子,我的行李在福利院寄存挺久了,再不去拿有点说不过去。其实我住哪儿都行,有台电脑哪儿都能工作。”
齐菲儿散开的长发被风拂在了小云的脸上,她用手指拨开发丝,抱歉地将头发顺着耳边拢到另一侧肩头。小云说:“要不我们俩合租吧。只是我平时练习吹笛子,可能会吵到你。但是我可以尽量避开你写作的时间练习,而且下午和晚上我一般都在音乐机构里。”
小云说的诚意满满,看得出来,她很想说动齐菲儿。
齐菲儿转了个身,将后背倚在窗台上,夜风又一下将她的长发扬起,她又将头发拢去另一侧肩头。
树上的人能感受到能量波又在微微起波澜。
五十元一晚的青年旅社里陈设很简单,只有两张上下铺,走廊里摆了一张小圆几和两把椅子,几上搁着一个电热水壶。
因为是淡季,人没有住满,小云和齐菲儿各占了两个下铺,上铺的床褥被翻了起来,各自的行李物件都放在上铺了。
在意识感应区域,于鹤翀可以运用异能将齐菲儿的脑波与自己的链接,于是以齐菲儿之眼,便在小云和齐菲儿的言谈之间,于鹤翀已静静地将室内所见尽收眼底。
小云也转过身背倚窗台,轻轻碰了碰齐菲儿的手臂:“听说你原来住汉口,临着长江边上?”
齐菲儿点点头,她想起自己在那小阁楼中码字的岁月,这两年虽然过得辛苦,却也充实,摆脱了福利院里的生活,她感到了自由与畅快。尽管只能租住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斗室,但晚上透过玻璃天窗,她能够看到墨蓝色的夜空,推开木窗户还能看到远处的长江,这就是她向往的生活了。
她算过,一个月刨去八百元的房租,再加上水电及日常开销,每月常规花销大概一千五。她一个月挣三千,还能省下一半,等她三十岁,她就能攒够首付了,她在武汉就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了。
以后她还想报个夜校继续深造自己喜欢的古汉语专业,这样她就能背包四处游历,在vlog中给观众讲解每一处风景的典故。从二十岁到三十岁,从三十岁到四十岁,她将自己的人生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树上的人意识跟随齐菲儿的意识涌动着,他透过齐菲儿脑中的幻像看到了她的人生规划,于鹤翀的能量波震动又猝不及防地激烈起来。
他是个躲在树上的夜行者,这样剧烈的能量波动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他迅速停止与齐菲儿的意识沟通,趁四下无人,从树上一跃而下。
已经确认齐菲儿的安全无虞,他应该回基地了,但不知怎的,于鹤翀有些不愿意回去,他沿着大马路静静地走向偏僻的小路上。走了很远,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可是当于鹤翀拐了个弯经过一家馄饨店的时候,能量波又猝不及防地微微涌动,他下意识地朝里面看了一眼,果然——
齐菲儿和小云面对面坐着,小云面对着门口,齐菲儿背对着他。可他一眼就认出了白天在山上时,齐菲儿穿的那件卡其色风衣。
神差鬼使的,于鹤翀竟也一脚踏入了馄饨店。他坐在齐菲儿旁边的斜后方的一桌,小云正拆了双一次性筷子掰开了递给她。齐菲儿没有注意到身后方的他。
于鹤翀看了看油腻腻的桌子,有些微微蹙眉,但能量波颤动的愉悦感又将他牢牢的粘在座位上,他似乎进退两难了。
这时店家大着嗓门问了一句:“吃什么?”
店家刚给齐菲儿那桌上了两碗馄饨,在泛黄的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身对着于鹤翀:“墙上有菜单。”于鹤翀抬头扫了一眼:荠菜馄饨、鲜肉馄饨、榨菜馄饨、咸蛋黄馄饨、小馄饨……
第二排是面和饭。
于鹤翀问:“有没有素的?”
店家指了指牌子上的热干面说:“可以做成素的,放香菜,不放肉丁。”
于鹤翀点点头:“行,来一个小碗。”
店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撇撇嘴,语气不善地说:“五块。”
于鹤翀迟疑着:在人类社会吃饭是要花钱的啊?!
他的脸红了,红晕慢慢从耳根漫到整个脖子。最终他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怂的话:“我,没带钱。”
于鹤翀从座位上站起来,抱了抱拳诚恳地道歉:“对不住。下次再来光顾。”
店家本就心存不满,态度倨傲地回瞪了一眼,伸手朝门口一指:“没带钱来添什么乱啊?走走走。”店家一边撵着他,一边还在凶神恶煞般骂骂咧咧道:“什么人哪!”
“等等!”齐菲儿喝住于鹤翀。
“你走什么呀。我来给。”齐菲儿把十元钱拍在店家手里,“再来两罐可乐。”
店家接过钱,啥也没说,他悻悻地转身去了后厨。
齐菲儿一把拉住于鹤翀,拽他在她们那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