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飘很快显现到杨帆眼前。
显现过程从下到上，如同一座堆积起来的雪人。密集的神经网络和血管，伴随着包裹着骨架的肌肉组织，极其细致而快速的呈现在杨帆面前。
等一头黑发，精致容貌似混血儿一般的女人，穿着一身银白色刻纹合金装甲站在杨帆面前时，杨帆面露失望，显然，阿飘的样子没有满足他的期待感。
阿飘清晰洞察到少年的失望，也清楚少年为何而失望，耐心解释起来，“高等碳基生命，族群之间的形态，大多数都不会相差太大，只有极其少数可以称之为你想象中的妖魔鬼怪。”
一边说着，阿飘在杨帆面前改变了七八种形态，每种形态都简单介绍一下。
有的皮肤呈暗褐色，身高就是根号二，略大于π的脑袋几乎占据整体身高的四分之一，小数点一般的眼睛和呆滞的神情，活脱脱的大聪明。
再看四肢，一双小腿爬楼梯都费劲，还有那双短小的手也极其不协调，十指长度占据双手长度一半。
偏偏就这玩意儿，拥有可以一分钟扫平地球的实力。
有的浑身煞白且臃肿，高达三米的身体不停向外分泌粘稠的液体，像一个溺死三天被捞上岸的人，一双圆鼓鼓的眼睛宛如金鱼，双臂四个关节，六根手指，这物种免疫宇宙过半的病毒，可以在零下两百度至四百度的恶劣天气里不穿任何防护服，其族群的科技水准能三分钟扫平地球。
然后还有杨帆想象的妖魔鬼怪，形似海蛇，体若泰坦巨蟒，已经进化到半意识形态生命，银河系都不够这玩意儿造。
“得了，我看明白了，我们这些后裔就是战五渣。”杨帆无力吐槽，各个都有分分钟灭了地球的能力，还拿什么与更狠的人斗？不如自挂东南枝算了，死也死得体面些。
阿飘重新变回原来的形态，嘴中话语直入核心，“并不是你们弱，我刚才已经说过，启明信息的到来，你们基因锁已经被打开，换句话说，在启明信息发送之前，你们就是一颗等待播种的种子，没有适合生长的土壤和养分，是无法突破坚硬的外壳。”
杨帆想了想，面色古怪，“所以外星生命一直离我们很近，甚至有可能我们身边已经有外星生命，这些家伙正在以某种形式或者形态，观察着我们，你就不怕在你们传达那个什么信息之前，我们先被那些家伙灭了吗？”
阿飘笑出声反问：“为什么那些家伙不是在暗中保护你们呢？”
杨帆神情一滞，想起某些流传多年的大胆猜测，比如人类无法拦截的巨大陨石，进入大气层后被神秘物质贯穿解体。再看着阿飘从容的笑脸，语调惊异地呼出：“真有？”
阿飘点了点头，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换上严肃的表情，“但是这种保护不会一直存在，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察觉到我的出现，昨夜的极光，他们最多只能理解为一切都是我们设定好的。”
杨帆心中一颤，下意识询问：“他们会向我们动手？”
阿飘点头，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文明与文明之间和谐，是利益维持的，当失去利益，两个文明的等级又不对等，低等文明遭遇的必定是被高等文明掠夺，这是生存法则。”
杨帆咽了一口口水，不敢去想象地球以后分分钟被外星崽掠夺的残酷场面，好像给不给阿飘答案，地球最后的结果都是被毁灭，那么选择的意义在哪里？
“我再重复一遍，我们会给予任何生命选择的权利，用你们现在的理解来说，这是一种正义。”阿飘再次洞穿杨帆的心思，她转身信手一挥，成千上万个的星系围绕着两人旋转起来，又正色道。
“生命存在的本质是建立在掠夺上，如同婴儿在母亲肚子里时，会贪婪的掠夺母亲的养分，即便我们被归零之前，也是如此；区别是，我们是选择性的掠夺，以此保证自己足够强大，从而阻止那些毫无底线的掠夺者。
简单点儿说，在多元宇宙中，文明分两种，一种是扰乱秩序，一种是维护秩序，前者可以统称为超神者，后者称为弑神者。”
杨帆仔细想了一会儿，小声问：“光与暗并存？”
阿飘转身看着少年有些迷茫的眼睛，徐徐说：“这个说法狭义了一些，还记得刚才让你看见的弑神超星系团的战争吗？”
杨帆点了点头，“记得，有什么关联吗？”
阿飘神色又严肃两分，冒出嗓子的话语仿佛都更清晰了一些，“超神者认为，生命的最终形态，是将所有宇宙物质归为己有；而弑神者持反对意见，不愿成为超神者的养分，所以我们要弑神。”
杨帆撇嘴，抛出自己的见解，“说那么复杂，就是不想死呗。”
阿飘摇头否认，“生命成长到一定程度，个人生死其实已经不会看得那么重要，只会拼尽所有去探索宇宙的终极答案，其中不乏努力数亿年甚至更久的高等文明，觉得探索不到答案，最后因为绝望死于自我毁灭；
后来不知谁提出了超神维度理论，数亿年的争论不见统一结果后，超神者和弑神者也就诞生；
作为弑神者的我们，始终不相信，掠夺所有宇宙物质就可以超神，我们觉得会有另外一个正确的答案，那个答案一定藏在宇宙的终极答案里。”
说到这里，阿飘顿了顿，她换上极其认真的表情，徐徐道：“我们实施火种计划，不单单是为了防止有一天被毁灭后能复兴；
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们让那些火种在多元宇宙中，以不同的方式从零开始探索，我们相信，那些火种说不定就能发现我们曾经没有发现到的定理。
现在，你们是仅存的火种，说不定有一天真能找到那个最后的答案。”
杨帆微微一怔，面露苦笑，“说不定还没有达到你们曾经的高度，就被毁灭。”
阿飘坦然一笑，“那也无妨，我们不是第一个弑神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弑神者，我们相信终有一天，会有其他生命抵达我们没能走到的尽头，然后找到那个最终的答案，虽然我们看不到那个答案是什么，可是我们是验证这个答案的过程。”
此话一出，杨帆呆呆看着好像就是一个纯粹学者的阿飘，那脸上满足的笑容，让杨帆如同一个亲眼看到巨龙腾飞的孩子，痴迷而向往。
不知道过去多久，杨帆回过神，深吸一口气，正色道：“飘姐，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认真想想。”
阿飘翻了一个白眼，必须要纠正杨帆对自己的称呼，“别叫我飘姐，我不是你想那种低劣生命体，这样吧，从今以后，你可以叫我曙光。”
杨帆点头，“好的，飘姐。”
曙光顿时无奈，却不想因为一个称呼跟杨帆浪费时间，叮嘱道：“在你脱离碳基生命之前，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存在，最好永远不要透露，这直接关系你个人乃至整个族群的生死。。”
杨帆神色一滞，脑中再次涌现出一个星系被轻易毁灭的恐怖画面，试想自己在跟父母或者夏花欢声笑语时，地球轰然化作尘埃，一切像看电视遭遇停电一般。霎时间，他的整个身体都随着剧烈跳动的心脏颤抖着，咽了一口口水，点头道：“没问题，飘姐！”
“就先这样吧，我先送你回去。”
曙光话音刚落，杨帆眼前的场景如同翻页的PPT，瞬间回到原来的地方。
此时的他，正奔向与他对视的夏花。
刹那间，少年恍如隔世。
在那百分之一毫秒，甚至千分之一毫秒的时间里，他见证了一个超级文明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