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西门庆张弓放箭的一刹那,突然一声娇呼传出,打破了广济河畔的冰冻。
“福金,回来!”
从高成的马车里钻出一个娇俏的身影,她不顾车内王婉容的阻止,跳下马车,疾步奔至时迁跟前,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目光熠熠地望着西门庆。
“你是神仙,自然能算出他是谁,他又没做错什么,莫要杀他!”
“大不了,让他给你银子就是!”
西门庆一愣,瞅了赵福金好半晌,目光渐渐变得柔和,手中拉圆的弓,也缓缓松弛下来。
“赵佶倒是生了个好女儿,既单纯又善良,可惜他不是个好父亲,没能呵护好她!”
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时迁,浑身虚脱,人如从水里捞出的一般,汗水湿透衣衫,一屁股栽倒在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眼神复杂地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小身板,心中苦涩不已。
“沦落到要靠一个小女子活命的地步,尚不如就此被射杀来得干脆!”
坐在车辕上的鲁智深,也暗吁一口气,手中的戒刀也悄悄放下。
“就知道你是吓唬这蓝搀贼!”
马车里脸色苍白的李师师,放下车帘,用手轻抚胸口,她真担心西门庆射死时迁,把他丢进广济河里喂鱼。
“这般铁石心肠,不知是好,是坏!”
西门庆催马上前,没有看赵福金一眼,目光冷冷地俯视庆幸劫后余生的时迁。
“你是捡了一条命,但,这条命已不是你的,是康福帝姬的,好好活着!”
西门庆目光这方转向赵福金,一扫刚才的狠戾,转而和煦如春。
“要不要骑马?”
望着西门庆伸出的手,赵福金一愣,继而脸色绯红,一跺脚,转身奔向高成的马车,去找王月宫了。
西门庆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催马行至鲁智深车旁,瞅了鲁智深一眼,似认真似调侃地问他:“刚才若我出箭,大师有几成把握一击而中?”
鲁智深一怔,心中惊诧不已:真是心思缜密,观察入微,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居然都落在他的眼中。
“师师,要不要跟官人骑马?”
西门庆不再理睬发怔的鲁智深,朝着车内的李师师问了一句。
车里半晌没有动静,西门庆无奈撇撇嘴。
“这帮女人,还是没有体验过马震的乐趣啊!”
西门庆收回小心思,回头眺望了一眼两里外的汴梁城,目光渐渐变得凝重。他知道,来自汴梁的暴风骤雨,还没有真正的到来,继续跑路,方为上策。
“福金,月宫,我再问你们一次,这里离汴梁城不足两里,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们要不要回去?”
马车内沉默了片刻,王月宫幽幽开口道:“替申福寻找药引,是不是真的?”
西门庆很想说是假的,但一想到历史上的申福帝姬,确实死于这几日,又不想打击王婉容与康福帝姬,自己心中隐隐也存有一丝期望,便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只要找到药引,申福帝姬会活下来!”
“那好,我们跟着你走!”
不待王婉容表态,赵福金率先开口,坚定了去意。
对于她来说,自母亲明达皇后刘氏两年前去世后,除了爹爹偶尔会过问一下她外,偌大的皇宫,已没有多少人在意她的感受;即便想找爹爹撒个娇,不是找不见人,就是兄弟姐妹多了,排队待宠也需时日。
故而,皇宫大内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好留恋的,甚至她早想飞出那个牢笼,感受外界自由自在的天地!
“那好,我们得加快脚步,晚上赶到陈桥镇歇脚!”
按照与家仆来旺的约定,西门庆今日傍晚赶到陈桥镇与他们汇集。
“贞娘,希望你们还等在陈桥,不然,就得在滑州相见了!”
高成马车在前,抖动缰绳,催动马车,率先驶出。
时迁疾跑几步,路过鲁智深时,匆匆细语几句,一跃登上高成的车辕,一声不响,盘膝坐在他身边。
高成瞄了时迁一眼,也没有搭话,安心驾车前行。
鲁智深怔了怔神,摇头苦笑:“都是人精,合着只有洒家是个傻子!”
收拾心思,鲁智深抖动缰绳,紧随高成其后,朝着陈桥镇方向前行。
西门庆骑在青鬃马上,手中点钢枪抖了一个枪花,右手提枪,左手执缰,再次回顾汴梁城,目光变得愈加坚毅,战意澎湃。
李师师掀起车帘,回头望向孤零零伫立在桥头的西门庆,目光痴了。
此时的西门庆,夕阳洒在金色盔甲上,熠熠生辉,宛如被万丈金光包裹着的一尊天神,伫立在广济桥头,顶天立地,唯我独尊!
“官人!”
西门庆回过神,打马驰至李师师身侧,与之并驾齐驱。
此时,李师师的一双剪水眸子,明亮清澈,瞅着西门庆,隐隐透出别样的光芒。
“想骑马?”
看着棱角分明,雄姿英发的西门庆,原本就非清心寡欲、心如止水的心湖,禁不住荡起阵阵涟漪,再也顾不得矜持,钻出马车。
李师师突然从马车内出来,颤颤巍巍地站在车辕,吓了鲁智深一跳,刚要稳住马车,只觉眼前一花,李师师已被西门庆拦腰抱上了马背。
李师师尚未反应过来,只觉自己的纤纤细腰已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揽住,下一秒,婀娜傲人的娇躯已倒在西门庆怀中。
两人紧紧靠在一起。
甚至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在西门庆的炙热注视下,李师师的心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哈哈,驾!”
西门庆仰天大笑一声,拍马疾驰,放声高歌。
你从天而降的你。
落在我的马背上。
如玉的模样清水般的目光。
一丝浅笑让我心发烫。
……
西门庆怀抱着李师师疾驰而去,曲风怪异且摄人心魄的歌声,顺着风款款飘来,听得马车内的赵福金、王月宫等众女,心神震荡不已,望着慢慢变淡的背影,脸上布满羡慕之色。
“我也想骑马!”
赵福金突然好后悔,若刚刚不顾矜持没有跑掉,此刻在马背上的人,便是自己。
“小娘,你说,他,他会给我唱歌吗?”
王月宫一愣,凝视了赵福金好一会儿,方摇摇头,微微叹息一声。
“福金,你难道没有听到风声,陛下已有意招太师府的蔡鞗为驸马吗?”
王月宫低头瞅了一眼依旧沉睡的女儿申福帝姬,心中满是无奈。
“福金,生在帝王家,个人的婚缘幸福,已很难遂己心,只能祈求月老,能够暗中牵条福缘线!”
赵福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王月宫,问出一个个让她无法回答的问题。
“小娘,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回到汴京吗?”
“即便回到汴京,你觉得,满宫的女人、兄弟姐妹,将如何看我们?”
“或者,你觉得,父皇还会信任我们吗?”
王月宫无法回答,虽然她只有十六岁,却深扎后宫多年,游走在各色人儿之中,人情世故已锤炼地炉火纯青。
“此行,后悔吗?也许吧!”
但若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应该还是会选择,希望!
王月宫不由将怀中的申福帝姬紧了紧,嘴角渐渐露出一抹笑意。
“福金,若你想,也可以骑在那匹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