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革、王黼这两个老狐狸跟前,西门庆不敢卖关子,迅速组织一番语言,尽量让他的理由能自圆其说,不显得牵强附会。
“这其一,林冲因不敢得罪高衙内,便执意休掉对他不离不弃的张氏讨好,希望衙内不再针对他;否则,他大可效王进携母私逃出东京一般,携妻逃亡。”
“这其二,林冲为了自己前途,执意休妻,以使高衙内能如愿所偿,到时他再回来,继续做禁军教头的美梦。”
“可这两条,皆掩盖他转嫁欠席某一千两银子债务的后招:若衙内不纳张氏,则张氏替他卖身抵债;若衙内成其好事,则替他偿还所欠债务!”
高衙内一阵愣神,脑瓜转了又转,一拍脑门,终于想明白了,犹如醍醐灌顶!
当然,他不是想明白应该替林冲还钱,而是想明白林冲为何宁可一味委曲求全,也不带张氏逃走。
“这,林冲,太毒了!”
高衙内很郁闷,回头瞅了一眼张氏的房门,暗暗怪她死心眼,不懂林冲一番好意,白白殒命,真不值!
“不过,如今张氏已死,本衙内也未成其美事,这笔债,本衙内不认!”
西门庆摆摆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衙内派陆虞侯在沧州暗杀林冲不成,反逼得林冲落草为寇,天天在小道截杀无辜;如今又逼死了张氏,等于断了我的财路!高衙内,你说我这笔债,是不是该算在衙内头上呢?”
杀人不过头点地,若非西门庆提及,王革、王黼皆不知高俅与高衙内父子俩居然赶尽杀绝,做下这般龌龊之事!
二人看向高衙内的目光满是鄙夷,态度也变得坚决。
“有理,高衙内,林冲所欠席庆一千两银子,限你落日之前偿还!”
“你若抵赖不还,本府尹正要进宫面圣,届时请陛下叫高太尉替你偿还!”
当西门庆提及陆虞侯之事,高衙内就知事情已不可逆;如今再被王革、王黼一恐吓,更不敢抵赖,这个帐,他认了!
“王府尹、王学士放心,不用日落,小侄立即就叫人送银子给席庆!”
高衙内一边擦汗,一边给管家高安使眼色。
高安会意,立即转身,回府筹办银子。
西门庆见这么快便搞定了高衙内,二王功不可没,忙上前致谢。
“学生谢过府尹主持公道!”
“晚辈谢过学士仗义执言!”
西门庆还不忘夸赞一番高衙内。
“哥哥也谢过高衙内体量!看遍东京城,再没比高衙内这般守信、大气、慷慨之人,不愧出身高太尉府!”
众人嘴角皆一阵抽搐,很是无语西门庆伤口上撒盐行径!
一来事情不宜张扬,二来这西门庆靠着太师府,三来王革已不可靠,王黼一时失去了惩治西门庆的念头,跟王革赔笑几句,甩袖而回。
王黼也相通了,西门庆能火中取栗,敢睡陛下的女人,那也是一种能耐!
况且,那李师师又不是自己的女人,真是皇帝不急,“童贯、杨戬”急!
其实,王黼内心还有一个一闪而逝的念头:招西门庆做他的女婿!
“可惜,这厮就是一个浪子。女婿吗,还得从今科进士里物色,届时来个榜下捉婿!”
王黼不再刁难西门庆,王革自然也落个欢喜自在,与西门庆闲扯几句,也打道回府。
二王已离去,高安一直借着高衙内养肥的胆子也壮了起来,盯着西门庆一阵谐谑嘲讽。
“衙内的银子你也敢觊觎?小心拿着烫手!”
西门庆一愣,为人臣者,君辱臣死;为人仆者,主辱仆亡?倒是对高安高看一眼!
“这事,不算完!”
失银事小,丢面子事大!
高衙内狠狠瞪了一眼西门庆,也离开了录事巷王教头宅邸。
“高安,谢了,你我之事,两清了!”
西门庆突然朝着远去的二人喊了一嗓子。
哼,这主仆二人,居然皆敢对自己龇牙咧嘴,以曹阿瞒睚眦必报的性格,还不得给他们主仆二人友谊的小船加点砝码,肉里深深埋入一根刺!
已走远的高衙内猛地停下脚步,脸色阴冷地盯向高安。
“我一直纳闷,陆虞侯、富安前往沧州之事如此隐秘,怎会被席庆得知,原来是家贼难防啊!”
高安一个趔趄,噗通跪地,一个劲赌咒发誓。
“主人莫信那厮挑拨离间之言,高安对主人忠心不二,绝未做过半分背叛主人之事!”
高衙内怎会轻信他的一面之词?
如今已够丢人,他不想再在西门庆面前难堪,转身就走,回去再慢慢炮制吃里扒外的狐兔刁奴。
一干人都走了,西门庆望着眼前一千两敲诈而来的银子,一想到张氏之死,刚刚澎湃喜悦的好心情消失地无影无踪,甚至有些索然无味。
“这东京虽繁华,但终究非我久留之地。不若,就此回清河罢了!”
西门庆仰天叹息一声,也不打算再与张氏一门有任何瓜葛,丢下银子,径直朝门外而去。
“等等!”
西门庆一怔,一只已迈出大门的脚,又缓缓收了回来。
“这声音,怎听上去有股温润、甘甜、酥软、香糯、幽怨及爱情的味道!”
徐徐回头,就见起初挂了的“女尸”,正俏生生,一脸幽怨地倚门望着他,犹如怨妇望负心汉一般!
“负心汉?”
这个词从潜意识里一冒出来,西门庆一怔,怎会生起此般感觉?
曹阿瞒不是这样的人!
西门庆不是这样的人!
那,只能是教兽!
“你,你,你就这般自顾自离去?”
“要效林冲那般,不顾念贞娘半丝半缕?”
望着张贞娘楚楚可怜,一幅无枝可栖的孤寂无助样,西门庆被她眼角流下的两行清泪,烫得心都碎了!
张贞娘如此,西门庆岂能不知风情!
再无顾忌,疾步上前,一双大手紧紧裹住张贞娘的两只酥手,一往情深地注视着她。
“娘子贤良淑德,端庄慧丽,乃世间最难得之宝,得之乃西门庆之幸!”
“未来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无论人生顺逆,西门庆都对娘子不离不弃,长相厮守,直至终老!”
西门庆的一番表白,瞬间击碎了张贞娘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禁锢,霎时梨花带雨,梅蕊呈雪!
也不顾爹爹张仁与丫鬟锦儿在侧,张贞娘紧紧偎入西门庆宽阔狂热的胸膛,恨不能将自己揉入他的血肉之中,一刻也不愿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