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邻居们总说,圣凯瑟琳大街148号的新移民林奇先生,
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每次回家,都有超级模特级别的美人儿笑脸迎接,
然而这幸福在今天戛然而止,一进门,在玄关迎接林奇的不是漂亮老婆,
而是一具穿西装的,推销员模样的尸体。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备受折磨,好像担心踩到地雷似的,生怕下一秒就看到家人的尸体,
从不信神的林奇,也开始默默祈祷。
“上帝啊,怜悯这个家……”
在客厅,看到被杀死的忍者,一辆卡车撞塌了墙壁,地上满是碎玻璃与碎砖块。
警员们正在拍照收集证据,婴儿车被砸到变形,林奇哆哆嗦嗦朝里面张望,心脏狂跳,
还好,女儿萨拉没在里面,
“呼……”他如释重负,长出了口气。
被砸毁的电视滋滋冒电,武士刀被砍到卷刃弯曲,实木的工艺品柜整体垮塌,结实的地砖被砸得粉碎,显然,客厅里爆发过激烈的战斗。
心中暗暗咒骂:
(竟然对孕妇和孩子下手……没人性的畜生们!)
前几天,林奇收拾柜子的时候,无意中找到一张医院检测报告,妻子怀孕六周了,原来前阵子她一直呕吐并非是吃坏了肚子。
距离女儿萨拉的诞生仅仅过去九个多月,社区医生一定是严厉批评了妻子,身体再强壮也不该如此鲁莽。
和检测报告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熏香贺卡,上面写着:
“生日快乐,亲爱的,给你个惊喜,我怀上老三了。”
林奇说话少,但这并不代表他情商低,当然不会扫妻子的兴,尽管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还是装作不知道,等到自己过生日再装作惊讶狂喜的样子。
他还清楚地记得,弗兰兹出生那天,自己在医院楼道里拉着护士跳探戈舞,像个傻瓜似的哈哈大笑,延续DNA是生物的本能,那时他才了解,当父母的快乐是无与伦比的。
女儿萨拉出生的时候,这种快乐并未减退,他高兴到失眠,见街坊邻居就说“我有女儿啦!”,连送报纸收垃圾的都挨个告知,给餐厅的服务生打赏三倍的小费。
去超市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的婴儿用品搬回家,皮卡货厢都快装满了。
如今,甜蜜的回忆都化作痛苦的利剑,刺向他的心脏。
得到有多快乐,失去就有多痛苦,
这辈子经历了太多生死离别,亲人、战友、同事、装满士兵狗牌的铁盒,脆弱的防线已经禁不住折腾了。
(还好,只有忍者的尸体……她们都没事……一定是的……)他如此安慰自己,欺骗自己。
林奇弯腰翻动地上的毛绒小猪布偶,
那是儿子弗兰兹喜欢的玩具,玫红色发卡是妻子平时经常戴的,塑料奶嘴是女儿萨拉的最爱。
恐惧折磨着他,马库斯·林奇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大喊道:
“亲爱的!你在哪?弗兰兹!听到爸爸说话了么?”
没人回答,
只有令人不安的,死一般的寂静。
查看现场的警员们得知他是房主,纷纷让路,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马库斯·林奇发现了一行血脚印,认出那是妻子拖鞋鞋底的纹路:
(哦哦!她逃走了!真够厉害!不愧是我老婆!希望这不是她的血……)
血脚印从后门一路延伸到院子的小树林深处,
短短的几十米路程,对他来说宛若万里征程,
这辈子见识过无数的死亡,可这种事情,怎样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尤其是一想到,随时可能出现的,妻子、儿子、女儿的,
毫无生气的冰冷尸体,完全无法面对。
(活着……一定还活着,西格是我见过最强悍的战士,她会保护孩子们的……捏碎那帮忍者的骨头……)
一大群警员跟在林奇身后,默默跟随,谁也不忍心拦住这位心碎的父亲。
看着血脚印的方向,林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夫妻俩心有灵犀,他猜到了妻子当时在想什么了。
(电锯?!她来这里是为了找电锯!好主意!)
一路小跑,来到园丁仓库附近,穿防护服的医生抬着担架,林奇看到了几个裹尸袋。
他被吓得浑身一颤,咽了口唾沫,走过去拉开拉链,看到阵亡警员苍白的脸孔,松了口气:
“对不起……”
林奇一边道歉一边拉上裹尸袋的拉链。
仓库门大敞四开着,里面没人,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警员的尸体,还有赛博忍者爆炸后留下的血肉和电子零件,
林奇在钓鱼俱乐部经历了战斗,他知道,这些改造人会做出何等疯癫之举,心里更加没底了。
一把野太刀像是穿糖葫芦似的,捅穿了三名警员的肚子,这些勇敢的年轻人已经殉职了。
西格纳斯五号殖民地很久没发生命案了,现场的法医哪里见过如此惨状,一个个的目瞪口呆,都有些不知所措。
难以想象,当时的战况是何等之惨烈,
即使是装备了热武器的警员,面对赛博忍者的近距离作战,还是太勉强了。
“亲爱的!你在哪?小弗兰兹!萨拉!”
没人回答他,林奇觉得自己有点儿傻,
萨拉还是婴儿,怎么可能回答自己呢,然而现在的他已经麻木了,又重复呼喊了好几遍,全是徒然无功。
林奇询问医生:“现场有没发现高个子家庭主妇,带着三岁男孩,抱着个小婴儿。”
对方回答:“不,先生,只有恐怖分子和警员的尸体,哦,对了!那边有个受重伤的平民,是个老人,您可以过去看看。”
“谢谢!”
林奇顺着医生的手势快步跑过去,发现医生提到的平民正趴在草地上,是个身材臃肿肥胖的老妇人。
三柄手里剑深深刺入老妇人的脊背,一滩血蔓延开来,
那夸张的发型,矮胖的身材,太熟悉了,是经常来家里串门的邻居大妈。
“约尔太太!醒醒!医生,她怎么样了?为什么不急救?”
医生摇摇头:“脏器衰竭,没救了,我们甚至不敢挪动伤者,动一下就会立马要了她的命。”
林奇蹲在老妇人面前:
“约尔太太!您听得到么?有没有看到我家老婆孩子?!”
老妇人气息微弱,说话像蚊子叫:
“你家老大老二……被黑衣人抢走了,我答应过你家夫人的……可惜没能做到……对不起……林奇先生,我太没用了……”
“约尔太太!”
“她死了。”
医生用手电筒照向扩散的瞳孔,摇了摇头:
“来人,装进裹尸袋。”
“我家老大老二……被带走了?!弗兰兹!萨拉!西格!你们在哪儿!?”
绝望间,马库斯·林奇发现一群法医正蹲着围在一起拍照,就在不远处,赶紧跑过去查看。
“喂!先生!请远离现场!谁把这人放进来的?”
林奇惊恐地指着地上的残肢:
“她的手!还有胳膊!不!不!上帝啊!”
“这人谁啊?快把他带走,别影响咱们工作。”
林奇推开法医,跌跌撞撞,几欲晕倒,
地上有一摊人形的焦痕,是衣物、血肉、脂肪燃烧留下的痕迹,他绝望地发现,
地上散落着,被烧焦半截的金色长发,被烧得发黑的金属扣子,是妻子常穿的围裙上的。
可怜的一点点希望,也被现实无情浇灭。
只感觉血压飙升,天旋地转……
(不可能!她是最强的!怎么会输呢!)
一路跟随的警员纷纷摘下大壳帽,用怜悯的眼神望着这绝望的中年人,
他们都有老婆孩子,知道这有多难受。
“法医朋友们,调查有何进展?”
“毫无头绪,不知什么原因,恐怖分子带走了被烧焦的受害者。”一位法医摘下口罩说道:
“从留下的痕迹来看,那位受害人全身重度烧伤,内脏外露,铁定是没救了。”
“胡说八道!她没死!”
马库斯·林奇猛力捶打地面,哭嚎起来:“西格!弗兰兹!萨拉!”
法医被吓了一跳:“这家伙怎么了?疯了?”
“是房主,被烧的好像是他老婆,孩子也被绑走了。”
“哎呦窝去,我真的……最见不得这种事,太难受了。”
一名穿披风的老警官走过来,与一路跟随的警员们攀谈起来:
“局长要问他几个问题,有证据表明,他是从另一个犯罪现场过来的,老约翰钓鱼俱乐部那边。”
“那是当然,把他带回局子里,但请温柔些,别刺激他。”
“知道嘛,市区里乱套了,大家都很害怕,在抢购方便面和饮用水。”
“那些忍者突然就冒了出来,大开杀戒,然后突然消失,就像特么的漫画里的忍术一样,太离谱了。”
“到底怎么回事?让人摸不着头脑。”
“局长说这不像是劫财,更像是寻仇,市长认为这是恐怖袭击,联邦军队那边正在开进市区,看他们怎么说。”
“没人性的混账们,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毁了……你们觉得,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不知道,我们失去了二十多个弟兄,凶手还绑着人质跑了,那个拿野太刀的改造人……太特么厉害了。”
“那家伙一人单挑我们一个分局的警力,所以市长才向军队求援。”
“义体改造,再加上基因改造弄出的怪物,到底图什么呢,把我们的世外桃源搅得天翻地覆,可恶啊!这帮畜生!”
“走吧,第二分局的弟兄们,局里又催促咱们了,把林奇先生带到车上,局长会亲自问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