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门。
这是文武百官每日上朝进出的门禁,所以两边停满了轿子和轿夫在这等着。
首辅刘吉走的很快,他是专门在这堵次辅刘健的。
过了片刻,刘健不紧不慢的出来,同行的有六部几个大臣。
刘吉皱了一下眉,但还是上前去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希贤,请留步。”
“原来是祐之,有什么事?”
刘健是个人精,见刘吉称呼自己的字,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希贤,趁着几位大人都在,你就说说,陛下到底想给谁封爵?”
“祐之,我怎么会知道?”
“你最近每日伴在陛下左右,怎么会不知?”
刘吉紧追不舍。
刘健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了笑,“祐之,圣意不可揣度,你要真想知道,直接去问陛下啊。”
“希贤说笑了不是,我就是瞎问问,既然不方便说姓名,还请在其他方面指点一二,也好让我等沾一沾圣恩。”
刘吉一并把六部几人给带上了,端的是狡猾。
有句话说的好,朝堂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六部几人也是一脸的好奇,是谁能如此独得圣宠。
若是交好,说不定仕途还能往上走一走,几人都齐刷刷的看着刘健。
刘健对刘吉的行为很不屑,怪不得民间说刘吉是纸糊的阁老,只会钻营卖弄,别的本事一点没用。
可吐槽归吐槽,刘吉能得罪,但六部同僚却不能全部都得罪了。
他有点为难,思索了片刻,眼睛一眯,嘴角渐渐泛起一抹坏笑。
“诸位,既然如此我就说一点,能不能帮到大家我就不知道了,烦请各自审时度势。”
“请刘阁老指教。”
“据说这位伯爵还未有家室。”短短一句话,刘健说完就闭嘴了。
刘吉恍然大悟,六部大臣也茅塞顿开。
只有工部军器局主事潘达有些疑惑,什么没有家,他听不懂……
他只是想知道发明燧发枪的人是谁,然后上门讨教一番,甚至拜师也可以。
但是听了半天,就听来一句这位伯爵还未有家室,这什么乱起八糟的……
刘健见众人若有所思,便拂袖上轿离去。
他一走,众人也慌乱的上了轿子。
“快快快......回去,到家了把小姐请到我书房来一趟。”
“愣着干什么,跑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回家,我有赏。”
“本官不回家了,直接去我外甥女家,快快快......”
轿夫的腿上像是装了马达一般,飞速的奔跑起来,轿子里的老爷们被坑颠的飞起,要是他们生在后世,肯定明白什么叫过山车。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忍住了,全都是为了能拉拢这位新伯爵。
刘吉看着这一幕,一时间愣在原地,他的轿夫有所不理解,悄悄上前问道:
“老爷,咱是不是也应该跑起来?”
刘吉一愣,怒斥道:“跑个屁,老夫有女儿吗?”
他很不甘,输在了起跑线上,不知道现在生还来不来得及。
“老爷,我记得二夫人的娘家有个小娘子。”
“你是说刚满三岁的小女娃?”
“好像是。”
“放肆,你这个不懂事的小厮,回家自己去领二十鞭子。”
“啊......”
刘吉气的吹胡子瞪眼大袖一挥,上了轿子,他还是有点底线的。
转念,他的心思又活络起来,要不要去青楼找个花魁认作义女,不能当正室,当个妾也挺好。
……
刘吉的轿子刚离开,一顶十人抬大轿落在了东华门前,看这架势就知道是皇亲国戚了。
来人正是张皇后的亲弟弟,寿宁侯张鹤龄。
张鹤龄虽然是皇亲国戚,但依然只能徒步走进宫门。
每座宫门前都有一座石碑,上面写着“文官下轿,武官下马”。
除非有皇帝的特批,才能骑马进宫。
张鹤龄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张皇后的坤宁宫,但被告知张皇后去了乾清宫,他只好等着。
此次他来是要告状的,告的还是方羽的状。
第一次他亲自上门去理论,方羽说的头头是道,他一个侯爷不好发飙。
第二次就找了通州知县,二话不说要抓方羽,结果被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的令牌给拦了。
张鹤龄只觉得很憋屈,他一个堂堂侯爷,当朝国舅,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欺负过。
但涉及到锦衣卫指挥使,皇帝身边的人,他也不好乱来,只能来求助最疼他的张皇后了。
闹一闹,哭诉一番,张皇后保准能摆平,以前他也是这么干的。
入夜时分,张皇后才姗姗来迟,气色很好,心情也是格外的好。
“臣弟给皇后娘娘请安!”
“二弟,你怎么这个时候进宫来了?”
“娘娘,我在这等候您多时了,臣弟有事....”
“你的事等会儿再说,二弟,我想问问咱们张家还有未出阁的女子吗?”
张皇后打断了张鹤龄的话。
张鹤龄一脸茫然,姐,我是来告状的,你在跟我说什么未出阁的女子。
难道太子要选妃了?
“回娘娘的话,咱家旁支有个嫡女还没出阁,年方二七。”
“不行不行,你的女儿多大?”
“这......娘娘,臣的女儿和太子似乎不太好吧……”
张鹤龄真以为太子要纳妃,他是太子的舅舅,他女儿就是太子的表妹。
虽然这个年代表亲没有这么多的约束,但皇家还是很谨慎的,毕竟万一生的是儿子,将来是要当皇帝的。
“二弟,你在想什么,不是太子纳妃。”
“哦......不是太子,那是谁,值得娘娘这么上心。”
“说来他是我的......咳咳,这个你不用管,过两天叫侄女进宫让我看看。”
“遵旨,娘娘。”
张皇后这么说,张鹤龄也不好再问,反正能让皇后这么操心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位高权重。
这点他还是挺放心的。
“对了,二弟,你刚刚想说什么?”
“娘娘,我憋屈啊,前些时日,我府上的管家被一小子骗走了一座盐矿山......”
张鹤龄添油加醋,把两次上门的事情都说了,讲的自己特别委屈,听的张皇后火冒三丈。
“是谁,如此不把我张家人放眼里?!”
“通州城外的一户小人家,这人巧言善辩,还冒充锦衣卫指挥使……”
“胆大包天,还没有王法了,这个通州知县干什么吃的,假冒的都看不出来。”
“谁说不是呢,真是一群饭桶,可涉及锦衣卫,臣弟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来询问娘娘。”
“来人,去把牟斌找来......”
张皇后大手一挥,可侍女茉莉却急匆匆的进来,跑到了张皇后的耳边细语了一番。
张皇后听完面露尴尬之色,火气全然不见。
张鹤龄见势不对,便问道:“娘娘,怎么了?”
“咳咳,那个......二弟,要不算了吧。”
“......”
张皇后态度的转变,让张鹤龄大跌眼镜。
不是,姐,您可是皇后啊。
你刚刚不是还要兴师问罪来着,怎么就算了呢。
我拿你当亲姐,你当我是表弟啊,还有谁能让你害怕的,这不符合常理。
姐,你别演我!
“二弟,马上都是一家人了,这事就算了,钱财乃身外之物,多了没什么用。”
“姐,我怎么听不懂呢,什么是马上就一家人了?”
“这个......这个......其实那天拿着锦衣卫指挥使令牌的是她。”
“她...她...姐,你……”
张鹤龄傻了。
张皇后指着茉莉,茉莉拿出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令牌,这画面尴尬的要命。
要解释的话,只能是一句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二弟,既然契约都签了,亏就亏点吧,就当是嫁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