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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鏖战九城

    云响州坐落于天海西陲,形如戏珠龙首。这里虽不似风来州那般地广人稀,混乱无序,但大体秩序也是由各地的官方势力与天下正道直接统辖管理的。

    换句话说,雷行皇室只管收钱收人,至于你想怎么玩…爹不在乎。

    其实从地图上就能看出来了,旧时代的云响被十分规整地划成了三片势力范围。从中心的神幕阁至极南极西归属魔教管辖,从北到东则是正道的地盘。

    至于临近国都的雷云,舀峡,缀满三大官道所在的区域则被云响军队重兵把守。

    三十年前的那场正魔大战打乱了天下局势,也改变了云响州的门牌划分。

    趁着菩提教主携诸宗诸堂诸会坛直奔星烁响应三教号召的空档,雷行皇室与天下正道突然暴起,兵不血刃地拿下了西云七县。

    虽然卑鄙,但这其实是最效率,也是手段最温和的路线了。双方几乎都没起什么流血冲突,上层社会的菩提色彩就这么被迅速抹去了。

    接下来的事大家也知道了,菩提教主与众多教内元老战死星烁,狼狈归来的菩提残部无力回天退守西南墟螺,渐瞑两县。最后三方在五山联盟的斡旋下达成了停战协议,由此展开了云响州在主旋律领导下的辉煌时代。

    但是…他们无可奈何地遗留下了一个致命问题,那就是:魔教的基盘并未产生动摇。

    换句话说,人杀得太少了。

    原本处于魔教势力范围内,苦苦支撑艰难度日的玉梳观霞,锦园玉鸣在秘密吸收了众多菩提残部后实力大幅提升。

    接受官方扶持的他们成为了镇压西云的主力宗门,摇身一变化作雷行皇室的传声筒,隐隐有了云响正道新领袖的派头。

    正道血脉纯正的君致插芊在失去了飞仙之后逐渐日落西山,又与公鼎金湍一同卷入了包庇魔教要员的官司中…

    这其实是项欲加之罪,正魔一体共生,大家同住一室同吃一锅饭…不过也无所谓了,皇室并不喜欢这两家纯粹正道的桀骜态度。

    猎脊山呢?大伙也看到我刚才都在五山跟前,把他们大本营所处的地名给标出来了。猎脊山的另一个名字就是…雷云猎脊。

    雷云道的雷云,他们自打雷行王朝建立伊始就是皇家的忠实看门狗。

    如果之前杨御成没听他二哥说的走海路,而是傻地乎乎直奔雷云道的话…不难想象他被猎脊镇崖步踩扁的情景会有多么好笑。

    那也会成为他的另一处人生起点。

    再回到我之前说的那个问题,云响魔教真的灭亡了吗?真的只是化整为零,扛起戏班子的家伙事干回了老本行吗?

    铛…铛——————

    抹掉额前汗水,将定型好的胚子浸冰冷却…这是五州最好的铸造材料,不必像其他破铜烂铁那般小心照顾。

    哪怕是从炽红到冰蓝它也不会崩出丝毫断裂,极端的摧残反而会使其愈发柔韧。就算破开铁甲,就算切入骨肉,它也不会卷刃破碎。

    不过在实行这一切粗暴工作前,它…它们仍需被细细打磨才能成为狭义上的“兵器”。

    这是最后一批了。

    铁匠抬起头来,望着忙得热火朝天的铸造室,以及寒意冲天的一箱箱成捆凶兵,渐渐陷入到了悠远的回忆之中。

    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那个时候…我们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您会唱戏么?”

    被问及此事,街边菜摊的老板不禁一愣,低头看向柜台前戴着老虎帽的拖鼻涕小孩。

    “您会唱戏么?”小孩再次问道。

    “会,当然会了。”老板哈哈一笑,抡起壮硕的臂膀拍起手来:“兄弟们,天好水好,不如咱们齐唱一曲儿…来———呵——————”

    其他摊位的商贩们也纷纷放下了手中忙活的事情,跟着他的拍子搭上了腔。

    一人,三人,百人…小小的草台班子逐渐演化成了一场盛大的史诗合奏,这是属于云响的歌,这是…属于生活在此地的人们的歌。

    是这片土地孕育了无数热爱艺术的人,还是对此道有着崇高追求的人们来到了这片土地?

    无所谓了,没人能看到摊子深处那些,被木板碎屑与堆积货物深深掩埋的各色法器。

    这就是太平盛世。

    桃花枝头下,翩翩墨客们衣着得体,举手投足之间风雅非凡。他们是学生,是全州最具天赋的一众文坛幼星。

    不论他们出身何处,家境是否阔绰,抑或是有着怎样有趣的性格…文人天生傲骨,没有人会打从心底佩服另一位同行。

    这并非小肚鸡肠,而是于文,于艺一道,人们永远无法互相理解。雅俗共赏更是无稽之谈,每个人都不过是在自己心中的疆域里铺出了一片锦簇花团,孤芳自赏。

    但今日,他们放下了成见,抛开了世俗的纷扰,从五湖四海前来齐聚一堂。

    只为听一场课。

    “诸位,欢迎来到采梨苑…嗯,说是采梨…这里却只开着桃花,真的跟我们很像啊。”发间略带银丝的中年文士举止豪放,大敞着胸前刃痕,衣襟上还沾着浓重的酒香。

    是位狂士,不羁…就是他的代名词。

    “这里其实是某位大学士的故居,他和他的众位友人曾在此歇息过一段时间,然后…”中年文士咧嘴笑了笑:“啊,我又开始喋喋不休了是不是?不重要了,过去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不知诸位有没有听过一首诗?”

    “就在我脚下立足之处,就在这片桃林之中,由某位怪客在醉后谱出的狂诗…”

    “没听过?没关系。”

    “写出自己的诗,呼出自己的调子吧。就在此刻,就在此处…”

    然后,酩酊大醉吧,唱吧,跳吧。

    这才是我们的本来姿态。

    呼…风吹雪涌…等会,先别急着转场。

    各位看官一定觉得我是在通过抽象手段,简略描述云响州阴影下潜藏的菩提残部吧?

    猜对了一半,简略是确实简略。

    但上面所讲的一切…其实都只是发生在一座沿海小镇,三崖镇之中的日常故事而已。

    呵呵…三崖镇有多小,云响州就有多大。

    “都是主上的安排,你我阔别十数年再次相遇,以及这里发生的一切。”金发碧眼,戴着银丝单片镜的中年男人温和一笑:“这些全都是主上的安排,你现在应该能明白一点了吧?”

    “啊,霍斯兰,按雨落礼仪来说吧…我并不想见到你这张杀千刀的臭脸。”薛否林把玩着掌中的匕首,并未起身,也没有抬头:

    “如果你再端着你的狗屁十字架,跟我念叨那些比苍蝇嗡嗡飞还烦人的异教经文…我真的不介意现在就把你剁成肉酱拿去喂猪。”

    “是我失礼了,薛大先生。”霍斯兰依旧保持着和煦的笑容,落落大方地收起了福音书与十字架:“我在那边呆得太久了,难免会沾染上一些…嗯,乡土气息。”

    “听着,大当家确实接下了你们有关于“兽”的委托…但我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没变过。”薛否林一把将匕首狠狠插在桌上:

    “我的任务目标只有“红”…无关他身处何处,或者跟谁在一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是的,所以我才会来到此处提供帮助…须蓝与光耀才会破天荒的携手合作。”霍斯兰掏出一张纸条呈到桌上:

    “英杰荟萃,天师大才,蓝莓山的小剑神都跟他们处在同一战线…这项任务,哪怕对你我来说都是一场考验。”

    “这路线…”薛否林瞟了一眼纸条上的路线图,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是的,他们很聪明,选择了一条相当古老的巡礼之路,为的就是一举戳破明王的心脏。”霍斯兰后退两步:“内海九城,他们的前辈势如破竹高歌猛进,最终踏破云响的荣耀之路。”

    薛否林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霍斯兰微笑摇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让我看看你的能耐吧,如果你真的继承了她的莲与焰,那么…

    薛否林深陷在座椅之中阖上双目,幽暗的静室再次扬起了更加深沉的黑雾。

    十恶子狠狠打了个喷嚏,整只猫直接从桌案上打着后空翻旋了下来,小脸着地。

    “好活。”杨御成朝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满脑袋都是星星的小黑猫鼓了鼓掌。

    猫猫队加一分。

    不远处的丛林树梢间,坤道四十二恶念十二地支之三,传说中的“寅虎”珊瑚正啃着桃子,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飞驰而过的超大号马车。

    这年头真是什么玩意都开始拉车接活了呢,我是不是也该找点副业干干了?

    啃下大半颗桃子,将零碎随手一丢。抹掉嘴边果汁的寅虎头枕双手,晃了晃好久没打理过的呲毛虎尾,打了个相当漫长的呵欠。

    算了,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

    呼~…呼~…哈啊——————

    闲啊~

    嗯?

    猛然翻起身来,寅虎愣了大概八秒钟。

    刚才车里拉的那个,那气息,那宛若天道本身变成小钢珠蹦蹦跳跳的异常存在…

    凡人之子…杨御成!?

    妈呀,还真让我给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