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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天支寮

    土间义庆是豪门出身,祖上连续四代都在桑原朝廷中身负要职。此人除了笑面右尊之外还有一个别称,那就是“天京鼯鼠”。

    为什么叫这外号?倒不是因为他抱树技术一流或者长得可爱,而是源自“鼯鼠五技而穷”的著名典故…能飞不能上屋,能缘不能穷木,能游不能渡谷,能穴不能掩身,能走不能先人。

    很显然,这是个蔑称。不过这位鼯鼠哥在往后的日子里无言地证明了他并非谓多能而不精一技的门阀子弟,而是真正的全方位人才。

    他是个政治家,也是个阴谋家。时值九州方面再次完成了帝国统一并逐渐稳定,两地交流重新开启。新的思想潮流与文化理念不断涌入,对闭塞而生的桑原人们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再加上最近几年不论春夏秋冬,桑原全境都在不停下雪。谷物受冻收成减少,为了维持庞大的国家机器运转又不能轻易减税或重新分配利益,民众可以说是苦不堪言,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本就是群魔乱舞的贫瘠岛国,天灾人祸再一落下,桑原大部分不富庶的地区自然就成了追求自由与平等等等新生思潮狂野生长的乐土。

    面对如此乱局,土间义庆站了出来,拿着早已磨亮的无数把刀子捅向一个个还未成型的叛乱势力。山贼头子日下部的师门只不过是整个壮阔篇章的插曲中的插曲而已。

    一方面他扼杀了无数新生思想与少壮天才,剥夺了桑原进步的可能性,但却为整个国家带来了数十年的表面和平。

    在朝中他高度集权,几乎挖空了整个政府班子的上层建筑,为日后世家纷乱埋下了祸根。但他却以毫不动摇的忠诚,穷尽一生鞠躬尽瘁,回报了当代上王的赏识之恩。

    他在任期间大肆收刮民财,任用军官酷吏,国库充实的代价则是国民们的哀嚎。但他本人却过得相当清贫,生命中的最后几年甚至还自掏腰包倾尽家财,从九州购置改良了各类适合桑原土壤的谷物与瓜果蔬菜。

    他就像一杆立于大营正前的铮铮帅旗,象征着某些即使是天塌地陷也无法摧毁的坚毅。当这面旧时代的象征于星烁大战前夕病逝离去,桑原也陷入了长达十数年的全境战争…

    后来重归和平,新的世家团体粉墨登台,日渐衰落的土间家与上坂家一样受到了政治清算。也许是出于忌惮,直到杨御成的时代都再也没有哪个活人能坐上右大臣的位置。

    桑原末代右尊土间义庆,一个很难盖棺定论的男人。如果地狱真的存在,那么他一定会成为魔鬼的座上宾吧。

    仅此而已。

    再看看隔壁年纪轻轻就被大伙捧着屁股推上宰相之位的赵絮仇,那个一见面就重金悬赏自家孙子的人头,宦海沉浮一生只学会了弄权二字,活得比棺材还久的老蛤蟆…

    杨御成的评价是:呵呵。

    书归正传,上京一行是间宫穹一众人生之中最重要的转折点。毕竟你四处旅行就算玩出花来,那也终归是打野升级而已,人这一辈子到底还是要去一趟首都,心脏与其他器官是不同的。

    桑原京畿天京城,这是汇聚了整个桑原千百年来辉煌璀璨的…呃,跟五州比起来也没有那么辉煌璀璨的文化与精神的最大核心。

    杨御成看过雷行都城,晴都天下城的画像与地图。别的不说,单拎一个专供外商交流买卖的大市场区划就能顶你一整个天京了…

    身在桑原只谈桑原事,土间义庆几乎是在众人踏入天京关口内的第一个瞬间就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没有什么极尽奢华的隆重招待,只有几位气息悠长薄纱遮面的阴阳师前来引路。

    天支寮,全桑原阴阳术数的发源地,这玩意还真是桑原独一枝。虽然阴阳术脱胎于五州的基础道学,不过经历无数代本地人呕心沥血的修改适配之后几乎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东西,不能说谁优于谁,只能根据情况定好坏。

    杨御成没怎么体验过这项活计,间宫忌那小子就知道一路傻砍,临到头来掏出的式神青龙朱雀也被自己随手带过了。

    夕御前倒是会,只是不怎么用。关键时刻还得是家传小弩显神威,搞得杨御成颇有种想去投诉退票的冲动。

    我是来看熊猫的,你把河马涂成黑白的丢到竹林里算几个意思?

    话说回来,忍者…忍者呢!

    说好的忍者武士一比一呢!!

    “我就是忍者啊。”日下部一边抻着脖子左看右看一边无谓说道。

    “啥!?”杨御成整个人都石化了。

    “山贼头子的师门本就是伏山国最著名的忍者集落,千山大师父也是名列鬼隐十二上忍之一的顶级忍宗高手,西国粟米七杰之首。”夕御前颇感疲惫地背起书来:“当时粟米七杰支持的起义势力被镇压之后,他们背靠的宗门也同样被列进了黑名单,到如今名头确实有些没落了…”

    好家伙,说杀你全家真杀你全家,土间义庆这孙子是真够狠的。

    不过话说回来…日下部…忍者?

    “哎呀,忍者又不是一定要裹着黑布乱丢手里剑,战阵杀伐重兵之道这些也都是忍术好吧?”面对着杨御成如遭雷轰一般的空洞眼神,日下部挠了挠头:“真拿你没办法,我只做一次喔。”

    语毕,山贼头子挺直腰板,端平仅剩一只的手臂划出剑指,结了个类似单手“末”字印的手势,用十分怪异的语调低吟道:“忍~忍忍…!”

    我靠!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这是杨御成十七加十五加三年的漫长人生中经历过的最为震撼的一件事。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杨御成喊道。

    “哎呀,真拿你没办法啊~忍!忍忍!”挠头大笑,日下部又换了个印法重来一遍。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哈哈哈哈,你小子的爱好真奇怪啊,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喔!”日下部颇为自豪地又换了个姿势表演了一遍。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真拿你没办法啊~忍~”

    “那个…”一旁一直保持着安静的引路阴阳师终于有点看不下去了:“日下部阁下,这里姑且也算是京城之内,还请控制一下不要当街施术…”

    “呃,啊,我这个不是施术…我靠!对了,别人看不见你小子是不是!?”山贼头子被人家说得满脸通红,下意识地辩解起来。

    笑闹一阵,路程继续。众人穿过了热闹的京王主道,盛夏盛开的鬼面桃花肆意挥洒着沁人心脾的芳香,构建出了一道招展摇曳的花城风月相,与杨御成在五州见过的那些庄严巍峨的壮丽城池相比还真是别有情调。

    躬身施礼,踏入足有三层楼那么高的赤红鸟居,一切粉腻风光骤然消散,清净之意瞬间涌上众人心头。鸟居对面就是神的地盘,这个杨御成在书上是看到过的。

    那么…是哪个“神”呢?天支寮中祭拜的,或者说是隐藏的东西会跟桑原神尸有关么?

    “请诸位留步。”阴阳师于缘道小室跟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施礼道:“我需要去跟神官们请示一下,请诸位暂歇于此,茶水小吃都可自行取用…只是相关的程序问题,不会花很长时间的。”

    语毕,阴阳师一撩下摆,恭恭敬敬地迈起正步走向大社方向。众人一是感觉新奇,二是顾及夕御前的心情,都十分默契地立于路旁等候,没有钻进休息室里大吃特吃。

    自打踏入天京城,夕御前脸上那表情简直堪比便秘两个月还吃了三桶辣椒的河狸…

    杨御成抱起膀子缓缓浮空,天支寮内自然有压制妖兽灵物的法阵,不过他现在这状态也难说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一切布置皆无用…除了不能离十秃子太远之外,基本上是海阔凭鱼跃了。

    大社上空,杨御成一眼就瞟到了天支寮的招牌建筑:上三吟味神社的正殿,那颇为熟悉的木质结构大拱楼使得他不禁开始琢磨起间宫穹的复杂成分。

    改点细节换个颜色,这不就是神墓阁中心的那座议事大厅么…

    好小子,你一和尚还和神道混起来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