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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白衣剑客

    人们总是渴求理想的领导者,若自己是君王,便要立一座天。若已成神明,那就得尊崇虚无缥缈的至理规则。

    世间一切在创立之初总是积极向上,怀有无数美好愿景的。但太阳缓缓下山,光芒逐渐消散,陷入苦难的人们就会开始质疑领导自己的诸般事物。

    任何东西都不可能面面俱到,作为领导者自然难以考虑到一切或者将管辖的事物放任自由,只得以强势手段进行恫吓镇压。心绪复杂的人们逐渐堆积不满,叛逆精神由此而生。

    当最初的理想破灭,黑暗逐渐盖过光芒,人在受到无法承受的打击导致信仰坍塌时…血淋淋的绝望现实就会再度将梦惊醒。

    狂热消散后,一切都将变得无比冰冷。

    云响州作为一片乐土,实际上也正在经历着这段无可避免的衰败循环。

    人们对和平的狂热已经逐渐消逝了。

    就算是强大的雷行王朝,就算是名满天下的云响五侠也无法阻止这份趋势。

    天道如此。

    少年英杰会选址在云响州的正中心,名唤神幕阁的云间孤岛上举行。

    与会者通过各大宗门的传送阵自行前往,为期一月。一旦登岛,若无要事则不准擅自离开,否则视作自动弃权。

    少年英杰会并非是以宗门为单位举行的,这其实是始自雨落王朝成立之初的一项传统祭仪。各州皆会自行举办,只是时间没有定得那么死。

    是不是听起来挺熟悉的?没错,少年英杰会与投书会是一挂的,一文一武,所为的都是挑选出默默无闻的天赋异禀之人。

    投书会的祭台叫投书台,那少年英杰会的祭台叫什么呢?打架台?

    龙骧台的名字来源于一座大船,古时星烁州战火蔓延,生灵涂炭。当地人铸造了三艘可載数万人同乘的巨型楼船,携带着当时最新锐的技术与知识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逃离。

    另外两艘已经无人知晓它们的名字了,唯有最小的那一艘,空无一人的龙骧号的残骸被冲上了风来州的海岸线。

    武斗所用的龙骧台并不需要像投书会那般专门设立祭祀之所,而是遵从了它名字由船而来的本性。哪里办少年英杰会,哪里就是龙骧台。

    而今年,大船行至神幕阁。

    十七年前,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普渡院,或者叫菩提教总坛…

    往年的少年英杰会如杨御成之前所想的一般,无非是各大宗门之间的表演赛,也是小朋友们施展拳脚结交关系的娱乐之所。没有人在乎那所谓的魁首荣耀,因为名额早就分配好了。

    今年云响州的少年英杰会却截然不同,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但此地之下涌动的暗流已经积郁到了极限值,这场盛会就是它的爆发点。

    不止各门精锐弟子齐出旁观,上场干架的也是各地各势力能拿得出手的少年天才。

    一方面是正道合力防备魔教,另一方面也是他们要在这里争夺话语权。

    哪家胜出,不远的将来重新洗牌之后的云响州修行界就必然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这么重要的场面,为何观霞山不派吴茜寻或者其他厉害的弟子前来,而是要临时推出张矩这个只有半只脚踏进修行领域的毛头小子呢?

    是有意退让,还是别有谋划,或者说…那小子真的是个超级天才?

    杨御成坐在木屋里喝着大会提供的云响特产果饮,眉头都快拧成一团了。

    倒不是谜团太多让他头疼,而是因为发现了一个让自己无法接受的事实。

    他晕传送阵…

    虽然先前在北地三郡也算体验了两次,不过那地界规则环境乱得梦都不敢那么做。在现实与虚幻之间来回穿梭,倒也说不上是规规矩矩地通过阵法进行肉身转移。

    严格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用传送阵,心中有颇多抵触的他最终还是拗不过观霞山众人的温言相劝,硬着头皮上了法阵台。

    不好的预感完美应验了,这回倒是没有直接把他送到解脱幻境里。不过那种突如其来的,硬生生并且无法自控的空间转移感差点没让他当场昏死过去。

    他对空间太敏感了,气流,角度,点与线。周围的一草一木都难逃他潜意识的探查,而一旦丧失了对自己所处领域的掌控力,那坍缩成第三视角的观察力就会汹涌反噬而来。

    说起来有点复杂,具体形容的话他经历的一切就像是飞身扑到床上,结果临到跟前才发现面前是水,还未入水面场景却又化作了干涸的土地,直到撞上时才发现原来是个榔头…

    这感觉估计只有他自己能懂了。

    “你是代观霞山出战的刘少侠么?我先前还寻思那么大的一座宗门为何要请外人代战,今日一见方才看出其中缘由啊!”身穿粗布衣,肩系皮带作猎户打扮的年轻人凑了上来,十分爽朗地走上前来朝杨御成拱手见礼道。

    “笑吧,没事,我自己都觉得挺好笑的…”杨御成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回了他一句。

    “呃…我绝无嘲笑刘少侠的意思,晕传送阵这事无关修为,不少人都会遇上这类问题呢…”猎户青年挠了挠头,急忙解释道:“我是看刘少侠天资不凡人又俊俏,有意结交方才如此唐突的…不敢有别的意思!”

    “哦?我是头上长角了还是尾巴没藏好?怎么就能看出来天资不凡了呢?”杨御成没好气地呛了一句,无论这青年有什么算计还是纯粹的心生好感,只怕都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这…呃…直觉,直觉…”猎户青年姗姗一笑,颇为尴尬,倒也没有气恼的意思。

    “你的直觉不太准,若是想跟这地界最厉害的那个聊聊天,只怕你是找错人了。”杨御成吸溜吸溜地喝干了杯中果饮,大大咧咧地朝不远处抬手一指:“你应该去试着烦烦他。”

    指尖所向,一名身着纯白长襟,臂佩青狮玉环,光看那气质就甩了小痞子杨御成十几条街的俊美少年正坐在木屋一角,低头忧郁地轻抚着自己腰间挂着的古朴长剑。

    真的好帅…

    那如同夜空皎月一般惹眼的超级帅哥看起来与杨御成的年纪差不了多少,胸口挂着写有“玉鸣山”三字的精巧代战牌。

    真有意思,五山联盟,现在至少有两家请外援出战了…

    话说回来,差不多一个年头出生的人,又有赵老六那样丑得堪称恐怖的,又有这哥们这种帅得让人看一眼就有些挪不开步子的…世间事还真是神秘莫测啊。

    白衣少年在杨御成递出指尖的同一时刻,也缓缓抬起了头望向两人。

    我的妈呀…

    杨御成只感觉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不是害怕,而是震惊。

    眼神如剑,人如剑。

    剑如寒秋漫天飘霜雨…

    此人的修为最低也得是虚想之巅了。

    至于吗?不就是一个少年英杰会吗?至于费劲吧啦地把这种怪物都拉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