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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夜逃

    马常锋带着部下终于搜寻到了最后一家的人家,整个村子都点燃了火把,原本睡着的百信一个个都醒了过来,村里的路上亮如白昼,每户人家的门前都有一个士兵把守着。

    四方脸的副手站在杻阳家门口大声喊道:“开门!”

    他刚才在王家喊门的时候屋里没人应答,他气冲冲地撞开了门后,把王家的孩子吓哭了,那孩子现在正站在玄净的身旁,哭的稀里哗啦。

    王大哥和王丫听到门外有孩子的哭声,耳朵贴在了门上,听到是自己的孩子,急忙打开了门跑出去。

    门外的阵势吓了他们一跳。

    马常锋和副手骑在高头大马上,一前一后地在篱笆前,肥头大耳的县官虽然也坐在马背上,但他的手撑着马鞍,鼻子不停地吸着鼻涕。在他们三个人的身后,大约有十个士兵,也都骑着马,一手持矛一手举着火把,把原本狭窄的小路照的通亮。

    王大哥眯起眼,在人群中找着自己的孩子,他发现,在这些骑着马的官兵里面,有一个人没骑马,他被副手的马挡住了,站在路外边,而王大哥的孩子就站在他的身边,

    王大哥和王丫朝前两步走出去,但还是和官兵隔了一段距离:“你们抓我孩子干什么?”

    副手冲着他吼道:“这是你家孩子?”

    王大哥原本打算站在原地,但孩子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哭着喊“爹”,他便鼓起勇气,走到了副手的面前,拱手作揖道:“军官老爷,这是我家孩子,他没犯啥事,求求你放了他吧。”

    副手却反问他道:“你大半夜不在自己家里待着,把孩子一个人扔在家里,跑到别人家家里来干什么来了?”

    王大哥一时答不上来,走了两步,跟上前来:“军官老爷,孩子还小,求求你放了他吧。”

    马常锋开口道:“放了孩子。”

    玄净没等马常锋的命令下达到自己这边,急忙牵着孩子的手,走到了篱笆旁。

    副手嘴里刚说完“把孩子放了”,就看到玄净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一旁,孩子被他放回到了父母的手里。

    王家两夫妻要回了孩子,抱起孩子,吓的眼泪也都流出来了。

    副手又高声冲着他们问道:“我刚才问你的话呢?”

    王大哥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假装没有听见,继续抱着孩子。

    副手又问了一遍,声音里有些不耐烦。

    张老酒这个时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抹着老泪,走到院子里,对着马常锋作揖道:“军官老爷,小人家里老婆子下午刚过世,我年事已高,膝下又无儿无女,所以他们小两口是来帮我的···”

    副手听说这户人家家里有人过世了,回过头来看看马常锋。

    马常锋盯着张老酒看了一会儿后,从马上下来,其他人也都跟着马常锋从马上下来。

    县官不情愿地挪动着肥硕的屁股,一只脚套在了马镫里,差点摔下来。

    马常锋走进了院子里,对着张老酒还礼道:“老人家家里有人过世,我们本不便打扰,但是我这军中丢了东西,连夜循着那贼人找到了这里,还要烦劳你老人家让我们来你这家里找一找。”

    张老酒对着马常锋弯着腰,恭敬地说道:“自然,自然,但是劳烦军官老爷少带些人进屋。”

    马常锋没有说话,他转身冲着副手使了个眼色,那副手便点了两个士兵,一行四人朝着屋子里走了进去。

    杻阳此刻已经走出了村子好远,张老酒常年上山砍树,知道哪里有路好走,也时常带着杻阳走过,杻阳就是从那些看似蜿蜒崎岖的路上逃出了村子。

    杻阳一直跑到跑不动为止才停了下来,他按照书生的嘱咐,没有走山路,而是捡了平日里没人会走的路一直往北跑。此刻,他站在山间密林里,找了一个高处,才看到村子里的全貌。

    村子里都是火把,沿着那条小路一直伸到自家的门口,杻阳勉强能看到黑点一般的人影。

    马常锋带着副手走进了屋子,书生已经把长条凳放在了四方桌的四遍,四方桌上七七八八摆放着的破碗旧筷,都是他刚从碗橱里搬出来的。

    马常锋看着书生,疑惑地问道:“你在这里,是干什么的?”

    书生很礼貌地对着马常锋行礼,回答道:“回大人的话,草民平日里与老哥关系甚好,得知大嫂离世,特来看望老哥,顺便也帮着做些事情。”

    马常锋斜着眼,看着书生:“做些事情?做什么事?”

    书生恭敬地回答道:“为明日发丧做些准备。”

    马常锋没再问下去,他风风火火地走进张老酒的房间,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女人,看脸色确实没有了活人的神气。

    副手走上前,搭了张婶的脉,又探了探鼻息,在确认床上的人已经去世之后,才站直了身子,对着马常锋点点头。

    马常锋带人走出了房间。

    张老酒和王家三口都进到了屋子里,等候马常锋发话。

    马常锋没有搭理他们,指挥两个士兵,去查看杻阳的房间。

    士兵很快就出来了,手里拿着毛笔和砚台,还有几本书。

    马常锋看着士兵手上的东西,抬眼看向张老酒:“老人家,还会读书写字?”

    书生接过话茬,说道:“启禀大人,这些都是草民的东西。”

    马常锋逼问道:“你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书生却不慌不忙道:“我与老哥交好,时常会来拜访,所以留了些笔墨纸砚在这里,偶尔来写写字。”

    马常锋盯着张老酒,忽然问道:“你儿子呢?”

    张老酒心里一惊,脸上的表情凝固,呆住了。

    马常锋看着他,正要发话,却听张老酒叹了口气,说道:“哎,大人,实不相瞒大人,小人之前确实有一个儿子,可那是小人捡来的,不想被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跟我吵闹了好一阵,最后离开了这里,独自去寻他的生身父母去了···”

    张老酒一脸的无奈表情,演的极其逼真。

    马常锋一直盯着张老酒,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张老酒胡诌了一个名字回答道:“小人家姓张,那孩子取名为张二瓜。”

    “二瓜?”马常锋重复道。

    “家中贫穷,赖名好养活。”

    马常锋终于把目光从张老酒的身上挪开了,他对着身后的副手轻声说道:“把王大人叫过来,另外再把二狗也叫进来。”

    副手很快走了出去,又很快回来,他身后跟着肥胖的县官和瘦小的玄净。

    马常锋没有看进来的人,他又盯着张老酒不放,对着县官说道:“是他吗?”

    县官看了看张老酒,他上次看见这个人都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更别说看见他的时候自己是不是有注意到这个人,县官下意识地问道:“你儿子张杻阳呢?”

    张老酒听了县官的话,身体不由自主地一哆嗦,脸上的肉轻轻抽搐了一下,他见过这个隔壁县的县官,当他问起自己的儿子时,张老酒以为他真的知道杻阳。

    马常锋注意到了张老酒的表情,他又跟玄净说道:“你能感觉到什么吗?”

    玄净对着屋子里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户人家一贫如洗,他完全感觉不到丹药的存在。

    玄净摇了摇头,马常锋命令他道:“四处搜一下看看。”

    玄净不得不按照马常锋说的话去做,他走进了张老酒的房间,张婶躺在床上,玄净走进去之后,恭敬地朝着张婶拜了三下,随后他才打量起这间屋子。

    房间里有一个破烂的衣柜,柜子底下的撑脚都长了白斑,一张小方桌放在房间的正中间,桌上是做了一半的针线活,粗布料零零碎碎地堆放着,几个大木箱子放在进门口,紧挨着箱子放着的是一个斗柜,斗柜同样也有些发霉,能看得出来已经上过好几次漆,也修了好多次了。

    玄净走到箱子前面,用力地想寻找出丹药,他慢慢挪动着身子,从箱子,一直到斗柜,再到衣柜,当他靠近床榻的时候,隐约间,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玄净把手放在了张婶的手上,闭上眼睛,他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香味,但这香味很快就消失了。

    玄净走出了房间。

    马常锋问道:“怎么样?”

    玄净没有说话,他又走进了杻阳的房间里,这间房间里的东西比张老酒房间里还少一些,但衣柜反倒没有发霉。

    玄净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才走了出来。

    马常锋有些着急:“怎么了?”

    玄净冲着马常锋摇了摇头。

    马常锋皱起了眉头,有些无奈,他看着眼前的四个人,忽然对着副手说道:“全部抓起来,带回去。”

    玄净心中一紧,本以为能帮这家人家逃过一劫,没想到马常锋还是要把他们都抓起来。

    张老酒和书生没有反抗,王家两口子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抓起来。

    马常锋不想听他们喊冤叫屈的声音,他快步走出了屋子,又对着身旁的副手说道:“明天去找本县的知府,给他画像,问清楚是不是这家人家。”

    副手记下马常锋的指令后,便招呼门外的其他士兵进屋抓人。

    杻阳站在高处看着村子里,他看到很多人都集结在了自家院子前面,他担忧地看了很久,当他看到有人举着火把出来又进去,然后又有人出来,之后有好几个火把进去,他猜想张老酒肯定是被抓了起来。

    杻阳不想再看下去,他双目紧闭,打算扭头离开,但是他的脚步却怎么也挪不动,他又回头,朝山下的村子里望去。

    那些火把都动了起来,跟着领头的朝村子外面走去,但是他隐约看到,这些火把下面,有好多人都被带出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