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常锋自言自语地念了一遍:“张杻阳?”
玄净看着县官,心里也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感觉有些好奇。
马常锋对着县官问道:“你确定是这个人?”
县官的脸上又出现了谄媚的笑容:“是的马将军,就是这个人没错了,额,他的爹娘都是逃难过来的。”
县官最后补充的那句话,像是在提醒马常锋,这家人家没有什么背景,就算是抓错人了,也没关系。
马常锋见惯了这些人的嘴脸,瞪了县官一眼:“此事非同小可,没把握的事情我不做,若是节外生枝,后果你应该懂。”
县官收到马常锋的警告,有些退缩,但是他眼下已经把话说出去了,如果再收回,那十有八九会丢了官职,退是没办法退了还不如搏一搏。
县官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点点头说道:“没错,马将军,就是这家人家,他爹年纪大了,上街卖炭这种事,就由他儿子出马了。”
马常锋也猜不出县官说的是真是假,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卖炭的年轻人确实可疑,于是,他便对玄净说道:“队伍集合,去找那个张杻阳!”
玄净原本想阻止马常锋集合部队,但跟仙丹有关的事情他还有点说话的份,到用兵的事情上,他不敢多说,玄净对着马常锋抱拳后出了屋子。
队伍很快就集结完毕,马常锋骑上了高头大马,一副英姿健硕的模样,县官身体肥硕,他出行都只坐轿子,基本不骑马,现在要跟着马常锋去捉杻阳,只好弯着腰,半趴在马背上。
马常锋的其他部下也都骑上了马,一支骑兵连夜奔袭,朝着杻阳住的村子进发。
杻阳已经把家里的大门关上了,在他喝下去的那口酒力道一过,寒冷的夜风就透过了他的衣服,刺激着全身。
书生坐在他平时休息的躺椅里,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正一摇一晃的合眼休息,而王大哥和杻阳把几张长条凳拼在了一起,上面铺了点被子,身上盖着一床薄毯,半躺着。
“王大哥,你要不先回去休息吧?”杻阳看着王大哥不停地打哈欠。
王大哥揉了揉脸说道:“不用,就这样吧,都捂热了,懒得挪窝。”
杻阳看了看书生,说道:“先生,去我屋里睡会儿吧。”
书生好像是已经睡着了似的回答道:“嗯···”
杻阳掀开了自己身上盖着的薄毯,起身给书生去铺床。
王大哥也跟着起来:“我来帮你吧。”
两人走进杻阳的房间,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之外,就是一个门锁都坏了的衣柜,另外有两个大的木箱子上面放着杻阳平时看的书和笔墨纸砚。
杻阳和王大哥很利索的铺好了床,书生又被杻阳带了进来。
杻阳替书生脱了鞋,又脱了衣服,最后又从衣柜里拿了两件衣服盖在被子上,这才灭了灯,和王大哥一同出了屋子。
“咱俩也睡会儿吧,一会儿天亮了还有好多事呢。”王大哥跟在杻阳身后出了房间,他看到了书生刚才躺的那张躺椅现在空了,“你去那张躺椅上睡吧。”
杻阳看到躺椅上铺着的被子都还在:“这是先生的躺椅,我睡这边凳上就可以了。”
王大哥也没再说什么,和杻阳又重新挤到了用凳子做的简易“床”上。
马常锋带着部下很快就来到了村子里,清冷的月光照着村子,不需要火把都能看得清村子里的路。
马常锋坐在马上,脸上是风吹出来的红晕:“他们家住在哪里?”
县官也不知道杻阳的家住在哪里,刚才的骑行把他冻的说话都已经不利索了:“将,将军,下官也不是很清楚他家住在哪里,待,待下官先去问一下,本,本镇的县官···”
县官抬起冻僵的胳膊,刚打算勒住缰绳,却被马常锋拦住了:“不用了,一家一家的搜!”
马常锋的部下骑着马,举着火把,开始在村子里一家一家地敲门,被他们从暖和的被窝里拽出来的人虽然满腔怨气,但一个个的都不敢说话。
玄净不愿意这样去打扰别人,于是,他便骑着马,来到队伍的最里面,跟在两个士兵的后面滥竽充数。
“起床!起床开门!”一个魁梧的士兵用手里的长矛敲着一户人家的门。
“起床···开门···”玄净在马常锋骑马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嘴巴里也跟着喊。
崔包子被吵醒,他看到窗外面火光闪闪,人声喧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疑惑间,开门一看,是一个骑着马的官兵手持长矛与火把,崔包子被吓的睡意全无,后退了两步才抱拳说道:“这位军官老爷,请问这么晚,有什么事啊?”
那军官嗓门洪亮,俯视着崔包子,神气地问道:“你是张杻阳不?”
崔包子小心地回答道:“草民姓崔···”
那军官听了崔包子的回答,发现不是他要找的张杻阳,于是便拽着缰绳,调转马头,冲着同伴说道:“不是这家,去下一户人家去。”
玄净跟在这两人后面,对这两人的举动有些不明所以,但他不想和他们一样把老百姓从床上拉起来,只为找一个姓张的人,于是便一声不响地继续跟在他们身后滥竽充数。
部队找了没多久,就有三个人被带到了马常锋的面前。
这三个人都姓张,两个人是同族的,另外一个只是本家,但他们家都没有人叫杻阳的。
马常锋俯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严厉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一个叫张杻阳的?”
三个人都默不作声,马常锋又提高了嗓门问道:“你们知不知道张杻阳这个人?”
那三人还是低着头,有一个回答道:“回禀官爷,我们村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啊。”
马常锋不信这些人的话。
四方脸的副手已经从马上下来了,他站在三个人身旁,怒声喝道:“老实回答!”
三个人被副手吓了一跳,但还是说道:“官老爷,确实没听说过这个人啊···”
马常锋喊了一声副手,那副手便走到他身边。
马常锋俯下身,对着副手小声说道:“放他们回去,叫人把守好村子的出口。”
副手点了一下头,同样小声答了是。
杻阳和王大哥躺在长条凳上,他虽然很困,但怎么也睡不着。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敲的力道很小,所以声音不大,但是却很急促,王大哥和杻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杻阳拿下了门闩,刚打开了一条门缝,王丫就着急地推开了门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老婆婆。
王大哥睡眼惺忪地仰起脖子,看到是自家老婆来了,好奇地问道:“你咋来了?”
王丫也来不及回答,直接冲着杻阳说道:“阳子,你快躲起来,有人来抓你来了!”
王丫的声音不大,但是里外屋都能听得见。
张老酒从躺下到现在都没合过眼,他听到了王丫说的话,着急忙慌地起身跑了出来:“丫头,你说什么要来抓杻阳?”
王丫有些乱,说不清话:“是那个,他们,有人要来抓阳子···哎呀,崔大娘,你来说。”
崔包子的老婆抓着杻阳的手说道:“外面突然来了很多当兵的,不知道干什么,到处找杻阳,还抓了老张头他们问,我偷偷跑过来的时候,老张头刚被那些人抓住,正跪在路上审问呢。”
崔大娘说完,屋子里的人马上就都明白了,崔大娘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他们都不说话,催促道:“孩子,你快躲躲吧,我得先回去了。”
杻阳替崔大娘打开了门:“谢谢崔大娘,你回去路上小心点。”
崔大娘甩着手,边走边“嗯”,急着往家里去。
杻阳关上了门,书生这时候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张老酒看着杻阳,他眉头紧皱,神情严肃:“儿子,走吧,赶紧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杻阳却拒绝道:“不行,我不能走,一人做事一人当,况且我是为了救娘亲,他们会原谅我的。”
王大哥这时才从被窝里跳出来:“哎呀,阳子啊,你别天真了,他们怎么可能会饶了你。”
王丫也跟着自己的丈夫说道:“对呀,阳子,咱们都是逃难过来的,见过那些人的嘴脸,他们不可能饶了你的!”
杻阳有些退缩:“但是,但是我走了,你们怎么办,我不能留你们在这啊!还有娘亲!”
张老酒一时半会儿没话说,但忽然又看向了杻阳,目光坚定:“儿子,你现在就走,那些官兵找上门来,我就说你几年前知道自己是领养来的,跑去找你的生身父母去了,我们也不知道你在哪,这样他们抓不到你,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张老酒的理由牵强到可以不攻自破。
书生这时也才开口说道:“杻阳,你知道你之前参加的几次考试,为什么都不中吗?”
杻阳不知道书生为什么会提这个,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书生继续说道:“你考试的成绩远在他们之上,但是放榜的时候,有人做了手脚,花了钱,所以你才会落榜。”
杻阳有些震惊,虽然功名不是他追求的东西,但是多年来的努力却被人暗箱操作把成绩抹除掉,他的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书生没等杻阳回答,又接着说道:“不要相信他们会给你机会,你现在走了,他们抓不到证据,说不定反而能保我们无事,若是你不走,落到他们手里,那这件事,就不仅仅是株连九族这么简单了。”
杻阳虽然不愿意相信书生说的话,但他不得不同意书生的说法。
杻阳看着老成了一团的张老酒,又望了望一直照顾自己的王家两夫妻,他退后了两步,站在书生旁边,对着面前的四个人,拱手作揖,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爹,谢谢你把我捡回来,让我能活这么多年,先生,谢谢你教我知识,告诉我做人的道理,王大哥,王大嫂,这些年多谢你们的照顾,还有···还有娘亲···”
杻阳没办法再多说下去了,外面嘈杂的叫喊声已经传了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