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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线索

    杻阳一摇一摆地走出了自家的院子,他的哭声传到了邻居王大哥的耳朵里。

    王大哥正在自家山墙边上劈些木头,家里的牲口棚已经坏了有一段日子了,都没有好好修理,张婶的事又把王丫娘儿俩吓的不轻,王大哥这两天打算在家待两天,陪陪娘儿俩,孩子倒是没什么,整晚都睡的很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倒是自家媳妇,白天都有些心惊胆战的。

    王大哥听到了杻阳的哭声,赶忙跑出去,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杻阳歪歪扭扭地往外走着,鼻涕眼泪一大把。

    王大哥见杻阳这个样子,知道肯定是家里出了事了,张婶恐怕是没多少时日了,他跑进自家屋子里。

    王丫正在灶台上刷锅,她还没听到外面杻阳的声音,自己丈夫进来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王丫整个人都转了过来,看见是自己丈夫,拍了拍胸口:“哦哟,吓死我了,你这么着急忙慌的跑进来干嘛?”

    王大哥平日里疼爱自己媳妇,见媳妇被自己吓了一跳,上前去拉住了媳妇的手,说道:“我估摸着,张婶怕是不行了···”

    王丫听自个丈夫这么说别人,冲着他呸了几声:“呸呸呸,大白天的,你背地里说人家什么呢,人张婶平日里对咱家多好,可不能这么咒人家。”

    王大哥从王丫的手里拿走了刷锅用的竹笤,放在了灶沿上:“我刚看见杻阳哭着往外走,整个人跟蔫了似的,这样吧,你去他家里瞅瞅,老张叔在家呢,我去追杻阳去,看看他要去哪。”

    王丫似乎还有些心悸,支支吾吾地:“我···”

    王大哥看着开始有些着急了:“哎呀,没事的,我不是跟你说了,那神婆把张婶召回去了么,现在大白天的,你怕啥。”

    王丫想起了自己也是逃难过来的,父母走的早,嫁到了这里来,张婶对自己像闺女一样,现在有事,自己也不能不管,于是点点头回答道:“嗯,好!”

    王大哥喊上了自己的孩子,叮嘱他要帮娘多做点事,随后匆匆换了双鞋,就出门了。

    杻阳才没走出多远,哭声已经止住了,但过于悲恸,让他不停地抽搐,肩膀抖动的厉害,根本没有听见身后王大哥的声音。

    王大哥追上了他,挡在了他的面前:“杻阳,你怎么了?”

    见杻阳没搭理自己,王大哥提高了嗓门又问道:“杻阳?杻阳!”

    杻阳这才反应过来,木讷地看着王大哥:“额?”

    王大哥让开了道,跟着杻阳一起走着:“你这是要去哪呀?”

    杻阳有气无力地回答:“我去,我要去找神婆过来···”

    杻阳提起神婆,又想到了躺在床上的娘亲,止不住又哭了起来。

    王大哥也急了,追问着:“你找神婆干嘛?张婶呢?不是说张婶没事了么?”

    杻阳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看着王大哥,似乎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地回过了神来:“王大哥?”

    王大哥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杻阳忽然又哭了起来,但是他的声音已经沙哑的听不清了:“王大哥!我娘她,我娘亲,我得去找神婆来!我要救我娘亲!”

    王大哥勉强听懂了杻阳的话,他双手架住杻阳的一条胳膊,生怕他摔倒:“杻阳,你听我说,你听哥说!杻阳!”

    杻阳一边哭着,一边看着王大哥。

    王大哥架着有气无力的杻阳说道:“杻阳,你先回家去,我去给你把神婆找过来,我跑的快,我把丘大夫也给你找过来,你先回家去行不,你现在这样走不到神婆住的地方去的。”

    杻阳看着王大哥,又拖着脚步往前走,还是想去找神婆。

    王大哥用力拽住了他,喘着气说道:“杻阳,你先回去啊,你爹还在家呢,你先回去看好你爹,哥去帮你找神婆,知道不?”

    杻阳听到王大哥说起了爹,支起了身子,也不再让王大哥扶着,嘴里念着“爹”,转身往家里走了去。

    王大哥见杻阳回去了,自己撒开了步子,朝着丘大夫的医馆跑去。

    杻阳的村子里有一个习俗,家里有人走了之后,当天晚上要把走的人当做还在世一样,亲人和亲戚们都过来,聚在一起吃一顿晚饭,算是最后的告别,直到第二天才正式地发丧。

    然而张老酒和妻子两人逃难来到这个村子,除了捡来的孩子杻阳,就再没有其他任何亲人了。

    王家两夫妻平日里受张家二老照顾颇多,彼此间也早已把对方当成了亲人,到了傍晚时分也都来到了张老酒家里。

    下午来过的丘大夫和神婆都已经回去了,现在家里就五个人。

    王丫把自己早上从早市上买回来的菜都拿了过来,正在灶台上忙活着做饭,王大哥坐在土灶后面烧柴火,杻阳正给家里打扫着,他虽然不是很懂,但是明天就得替自己的娘亲办丧事了,虽然是养母,但对杻阳来说,要比亲生的还要亲,王家的小娃娃坐在门口的门槛上,手里正玩着张老酒以前给他做的小玩意儿。

    小娃娃玩着玩具,看到张老酒家的篱笆外有人走了过来,便冲着屋子里喊着:“娘,有人来了。”

    王丫听到孩子的喊声,应了一句:“诶,是谁呀?”

    小娃娃跨过门槛,一晃一晃地走了进来:“是个老头。”

    王丫听到孩子说来的人是个老头,摆出一副脸来,对着孩子说道:“不许无礼!”

    杻阳听到小娃娃的话,放下了手里的活,走到门口,看到来的人正是自己的老师。

    书生手里提着一壶酒,步态沉重地走进了院子。

    杻阳迎上前去,朝着书生弯腰行礼:“先生。”

    书生摆了摆手,示意杻阳回屋忙自己的去。

    杻阳上前,把书生搀扶进了屋里,两人都一句话没说。

    王家两夫妻看到是书生来了,也都迎了上去,招呼了两声。

    书生把手里拿着的酒递给王丫,同样也是冲着他们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忙你们的去吧。”说完,书生便自顾自朝着张老酒的房间走去。

    书生很少进张老酒的房间,虽然隔三差五的都会来这里教杻阳学习写字,但他也懂规矩,主人不请,他是不会进到屋子里的,但是今天不同。

    张老酒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老婆子躺在床上,没注意到书生走进来。

    书生看了看简陋的房间,房间里没有烧木炭,走进来之后不比外面暖和多少,书生喊了一声:“老哥?”

    自从书生收了杻阳做学生,他对张老酒的称呼就变了。

    张老酒抬起眼皮,无神地看着走进来的书生:“昂,来了?来,过来坐会儿···”

    书生走了过去,在张婶的床沿上坐了下来,两人都没说话,书生看着躺在床上的张婶,脸上露出了苦笑:“张大嫂,我来了,今晚来跟老哥喝两杯。”

    书生说完这句话,混黄的眼睛里流下泪来,他的声音也哽咽起来,努力压着的胸腔开始急急地往外出气:“你放心吧,我就带了一坛来,老哥几十年没碰酒了,我会替你看着他的,不让他···不让他多喝的···”

    书生再也说不下去了,咧开了嘴,任由眼泪往下掉,嗓子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张老酒也是撇着嘴,绷地脸上的皮肉都抽了,但还是压不住嗓子里发出的“呜呜”声。

    门外的杻阳一直站在边上偷听,他没想到书生今晚会带着酒过来。王家两口子也是听到了房间里书生的话,心里头堵得慌,鼻子酸啾啾的,眼泪挂在脸上。

    县衙里从下午开始就是一片忙碌的模样。

    马常锋派人检查了县衙里上上下下的每个角落,只发现了后院水缸上有人踩过的痕迹,其他地方,甚至包括飞檐上,马常锋都亲自上去看过,没有发现任何人为留下来的踪迹。

    玄净搜查完马厩后,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去抓乞丐的事,但这事他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是自己玩忽职守。

    晚饭端了上来,但是大家都坐在平时衙役用餐的屋子里,没有人动筷。

    马常锋也坐在上首的座位上,他没有心情吃饭,这是他第一次弄丢仙丹,马常锋对着手下的兄弟们说道:“先吃饭吧。”

    玄净听了马常锋的话,真的把手从桌肚里拿出来,准备动筷,但他看到其他人一个都没动,便又缩了回去。

    “将军,兄弟们找了一下午,就只看到后院的水缸上有一个可疑的脚印,想必来者功力修为极深。”说话的是那个四方脸的副手。

    “也有可能是个修仙的方士···”马常锋没有看到说这句话的人是谁,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否定。

    马常锋没有说话,他拿起了桌上的碗筷,准备吃饭。

    那个四方脸的副手又说道:“将军,我们查看了围墙外面的那条排水的沟,那上面的脚印早已被污水冲没了。”

    “也有可能这个人并没有任何修为呢?”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包括马常锋在内,都惊讶地朝着说话人的方向看过去。

    玄净是想起来自己昨晚去追乞丐的事情,如果照他们的猜测,是修仙的方士来偷的,那他自己也曾是个小道士,多少能察觉到一些,毕竟他都能察觉到盒子里仙丹不见了,任凭他们再这么猜测下去,早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说不定还会把自己当替罪羊来使。

    四方脸副手腾地站起来,冲着玄净怒喝道:“你闭上嘴,我们还没怀疑你呢,说不定就是你偷的,贼喊捉贼!”

    屋子里的其他都附和着四方脸的副手。

    马常锋却打断了众人:“都给我安静!”

    屋子里没人敢再说话了,马常锋继续说道:“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是个没有任何修为的人进来偷的?”

    玄净身材矮小,被那些粗壮的军人挡在了最里面,他站起身来,怯懦地说道:“如果真的是修仙的方士,那他根本不用踩着水缸出去,只要轻轻一跳就能跳出去了,而且外面闯入的人根本不可能不留下足迹的。”

    玄净故意把两个“不”字说的重了一点。

    马常锋若有所思地看着站在角落里的玄净,“你的意思?难不成是家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