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上,密云遮月,星光黯淡。
夜幕下,一间3层高的小楼耸立在杂乱低矮的棚屋建筑群中,俨然成为这片贫民窟的地标。
明耀的灯火与人声的喧闹肆意地向外辐射,与四周荒凉的基调格格不入。
霓虹灯招牌被歪歪扭扭地挂在二楼的墙面上,上面五光十色的字体让杜言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日落酒吧。
就是这栋建筑物的名字。
小梅熟练地将车停放在贫民窟外,然后熄火下车,看来她是这里的常客。
杜言走下车,依靠在车门旁,凝视着眼前这栋夸张到怪异的建筑物。他好奇地指着那张霓虹灯招牌:“这就是中间人的场子?太招摇了吧?”
“外城区所有的中间人都在这做生意。要是你想问这间酒吧的主人是谁?有多大的背景?那我就不清楚了。”
“你的意思是外城区不止有一个中间人?”
“这就是个耗子窝,撑的撑死,饿的饿死。”小梅苦笑道,“我嘛,连个耗子都算不上,生下来就是被耗子拿捏的命。”
杜言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这件事找其他中间人,会不会好点?”
“别想了,除了大金牙这个老东西,没有中间人会去接和公司沾边的活。”小梅摆摆手,打断杜言的思考,“只有这个人要钱不要命,其他的都是一群没有狗皮穿的狗。”
“看来我们别无选择了。走吧。”杜言歪了一下头,示意小梅在前引路。
小梅轻笑一声:“我真的有点好奇,你能有什么手段?”
说罢,她轻车熟路地将杜言带到日落酒吧的门口。
随着杜言与酒吧的距离愈来愈近,嘈杂的音浪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当他伫立在酒吧门口时,他嗅到了、也闻到了——这里就是外城区最真实的模样。
廉价的酒精味散发着人们那歇斯底里的疯狂,一阵接着一阵的烟雾包裹着每个人糜烂的梦想。
在拂去垃圾的腐臭味后,这里就是醉生梦死的天堂。
一个壮硕的打手横在杜言面前,他伸出手拦住杜言前进的脚步。
“喂,有点面生啊。”那个打手打量着杜言的穿着,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戒备,“爬错地方了,这里不是西装狗的狗窝。”
他上前一步,将健壮的躯壳挡在杜言的面前。
此路不通。
这四个字已然写在了他的脸上。
杜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套沾血的西服,随后不露愠色地说:“兄弟,人披一件剥下来的狗皮,总不能就会变成狗吧?”
打手眯起眼。在灯光的照射下,他终于注意到西服上的血污,脸色也随之微微一变。
“我们找大金牙,谈生意。”小梅在一旁解释道。
“找大金牙?那祝你好运。他在二楼,右转之后走到头,然后找右手的房间。”打手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随后侧开身子,睥睨着台阶下的杜言。
“小心点。”他冷声警告道:“进去后,别惹麻烦。”
说话间,屋内传来一阵嘈杂声。两个壮汉架着一个醉汉,面无表情将他从屋子中拖出去,之后那个醉汉如同死狗般被扔到台阶上,翻滚着跌倒地面上。
那个醉汉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浑身散发出来的酒气让杜言忍不住皱鼻。然而他也只是骂了几声,当他看到台阶上的壮汉做出抬手打人的模样,连忙哆嗦着向后退了几步。不知道是被酒精迷失了神智,还是由于动作匆忙,他竟然再次跌坐在地上。
可笑的神态让众人发出一阵哄笑。看门的打手冷眼旁观,他向下啐口痰,示意那个醉汉从他的视野中消失。
“娘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中年穷!等我再去弄点钱……非赢回来不可!到时候要你们看看,谁才是外城区的爷!我得再弄点钱……”那个醉汉嘟囔着,摇摇晃晃地转身离去。
“看到了吗?这算是小打小闹,真给我惹出乱子,就不是扔出去这么简单了。”那个看门的打手一半警告,一半威胁道。
“我们门儿清。”小梅陪笑了一声,随后拉着杜言走入酒吧的大门。
而杜言则不时扭头看向醉鬼的背影,他感觉这个醉汉似乎在那里见过。从他恢复意识到现在,拢共没见过几张脸,可他对这张人脸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他的思绪很快被房内刺耳的音浪搅成一团乱麻。闪烁的灯光、扭曲的舞姿、酒精的发酵、烟草的熏香、筹码的碰撞、骰子的滚动在他踏入房门的一霎那,如潮水般涌来。
五官上的刺激将他扔入一座纸醉金迷的泥潭,他感觉无形的淤泥正在一点点的附着在他的皮肤上,哄骗着他放下一切警觉。
想烂在这里吗?想想自己还有多少时间能活?
冰冷的机械大脑在此刻占据绝对的主导权。
快去找那个叫大金牙的人,马上!想到这里,杜言打了一个寒颤,立刻回过神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想在这里挥洒青春的念头。
他扭头看向前方的小梅,她也是呆呆地伫立在原地,痴痴地望着不远处的赌桌。杜言连忙晃动小梅的肩膀,将她从失神中唤醒。
“怎么回事?”杜言察觉到一丝异常,他的目光在狂欢的人群间四处寻觅,如猎鹰一般寻找着蛛丝马迹。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那东西吸引了。”
小梅困惑地挠着头,她不解地望向赌桌上的筹码,感觉自己的内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燎烧。
她指着那群狂欢的人,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渴求:“那张赌桌在诱惑着我!好奇怪啊,以前怎么没有这种感觉?就好像今天特别想要钱一样。”
“确实变得有趣了。”
杜言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看向头顶的天花板。他感觉自己体内的黑影在躁动,他也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是秘源的气味!
有一种秘源在影响着这片空间!它在无形中催化人的潜意识。
“上楼,去找大金牙。”
杜言毫不犹豫地走上楼梯,并加快步伐。随着他离大金牙房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那股秘源的味道就愈加浓烈。
就像是饥肠辘辘的老狼嗅到一股美妙的羊骚。
“吱呀——”
走廊尽头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那股秘源的气味顿时烟消云散。三个人从中缓缓走出,沿着狭小的走廊,向杜言所在的方向移动。
“借过一下。”为首的中年男人对横在自己面前的杜言微微一笑。
他那灰色的瞳孔在光线不佳的过道上显得格外诡异,再和善的微笑也遮不住从眼神中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不好意思。”杜言欠身一笑,他用僵硬的手指将跟在身后的小梅拉到一旁,侧身让行。
那三个人也只是微微点头,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梯,消失在杜言的视野中。
三个人,两男一女,衣着风格比较随意,随意到给他留下一种刻意的味道。
杜言在一个照面下,就快速记下刚刚获得的信息。因为其中的那个女人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就在他与那个女人擦肩而过时,他嗅到了秘源残留的味道。
最让他感到不妙的是,那三个人就是从大金牙的房间中走出来的。
事情变得棘手了。
杜言沉着脸,快步走到大金牙的房门前。
当他向内探望,一直紧跟在他背后的小梅在此刻发出一阵惊叫。
一个干瘦的老头被倒吊在天花板上,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顺着他脸上干瘪的皱纹滑落到地上。
“嘀嗒——”
“嘀嗒——”
血滴有节奏地敲打着白色瓷砖,就像是生命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