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将至,还有东西没有做好准备。
鉴于钟五带来的有用信息,朱诚也必须有所表示,不可厚赏,也不可太过敷衍,其中的度要把握好,这事先和钟南做好沟通,以后也不要忽视其他三人的想法,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
接下来的日子,趁着还没有下雪,朱诚和钟南就在罗堂牌开始挖铁矿,多积累铁矿石。其他三人在家劳作,制砖,制陶都不可停,对于砖头,朱诚长时间内都有需求,也可转手卖钱。
在挖铁的同时,朱诚继续做着钟南的思想工作,不是画饼,也不是洗脑,而是为他描绘一副美好的蓝图,光明的前景。
相处半年多来,潜移默化,钟南从性情上来,已有了相当改变。对朱诚的本事和各种怪异也习以为常,很多事情,朱诚一吩咐,没有打马虎,不会敷衍了事,态度很端正,这里面,先是有丈母娘的强制,再后来就他自己,心里认可了朱诚的东家地位,自从在朱诚这里帮忙并得到朱诚的认可后,在丈母娘家里的地位不断提高,不再受到家人的颐指气使,成为两方缺一不可的联系人。现在自己的五弟,也能靠自己的劳动,解决了饿肚子的问题,又减轻了家里负担,使自己脸上有光,按照老娘的说法,真是有出息了,这对钟南很重要。每天带着三个小孩干活,分配劳动,自己说的话,竟然有人必须老老实实的听从,不知不觉,沉睡的尊严苏醒了,被人指指点点,被人鄙视日子他再也不想过了。
这一切都是跟了朱诚以后,才有的。
朱诚常常跟他说,勤劳不一能致富,但运气可以。以前你很勤劳,但是运气不好,没有跟对人。
开始钟南还把这当做歪理邪说,嘴上不说,心里不以为然。
但是他亲眼目睹朱诚由一个不能饱腹的可怜人,不到一年时间,成为起陆村比较富裕的人,家有上千斤余粮,住红砖屋,手下四个帮手,每天指挥这指挥那,比他轻松多了。
而他,记得自己记事以后,一直都在不停的忙碌着。现在想想自己的父母,还有自己和起陆村其他人,一直都是在穷忙,他的父亲会说:农村人一天不干活,就上顿不接下顿了。也许在父母的心中,勤劳是唯一可以消除贫穷的办法。
其实这是很多老农民的朴素价值观。因为他们除了不停的在土里刨食,也真的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去获得经济收入,在以前,确实是农民的悲哀。被活生生的捆死在土地上,没有别的途径,只有不停地用双手刨啊刨。
关键是,钟南有时会想,在地里刨了一辈子,甚至几辈子,也还是饿肚子。钟南家里,就从来没有吃饱过,每天都为下一顿发愁,以至于,大哥和他还要做倒插门,被人耻笑。难道自己不够勤快吗,自己的爹娘,起陆村其他人都是懒汉吗?
对朱诚的歪理邪说,钟南竟无法反驳。
自从跟了朱诚以后,五弟不喊饿了,自己吃饱了,丈母娘家日子好过了,村里面的人靠零散卖陶器也有了额外的进项,陈氏兄妹也不再流落街头,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
朱诚常说,有的人运气好,跟对了人,就能升官发财;跟错了人,就家破人亡,连累乡里。像钟南这类人,一般是没人带的。
现在的钟南,运气好,成了朱诚第一个帮手,日子会越来越好的,钟南信了。
朱诚还说,要是谁掌握了经济的绝对主权,就能获得绝对的话语支配权。
钟南表示听不懂。
“简单的说,钟南,男人要养女人,不能靠女人养,翻译过来,男的要比女的有钱,只要这样,你在自己家里才说话算数。”
“可是我一直没有钱啊,”在家里被丈母娘剥削,在这里被东家朱诚剥削,不给他一个铜板。
“你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资本的原始积累是艰难的,混了快一年穿越生活,朱诚想打口水井,买头骡子的钱都没有,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添置呢。所以只能压榨这些廉价劳动力,包吃包住,不给工资,滥用童工,工作时间长,没有劳动保障,没有休息日,活动范围也被朱诚要求不要下山,这真是大明版的黑砖窑。
“难道你打算给我算工钱?”钟南在憧憬有钱人的生活,
“当然,工钱总是会有的,只要你继续听我的话,更加卖力干活,等我有了闲钱后,就会给你算工钱”
虽然现在不给钱,但是至少有了个盼头。
朱诚常跟他说没钱没钱,有钱了就在南山屋前打口井,是自己打呢还是请别人打呢?有钱了,就买头牲畜驮货,是买头骡子好呢还是买驴子好?有了这些,钟南就不要每天这么辛苦的挑担了。
钟南一边挖矿,一边喝朱诚灌得鸡汤。
“钟南,跟着我好好干,终有一天你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怎么个光宗耀祖,钟南郁闷,他可是上门女婿。
这个问题涉及到姓氏传统的问题,作为赘婿,通常子女必须随母姓;有些地区较宽松,是第一个儿子从母姓,其他随父姓;有些有权有势的霸道人家,甚至严苛要求赘婿必须冠上妻家姓氏,不许祭拜男方祖先,仅有每年的正月初二才能回家探望亲生父母。
百家米养百样人,作为赘婿,嫁得好,受的苦可能就少一点,沉重的精神枷锁是不可少的。
不是谁都是左文襄,自负“文章西汉两司马,经济南阳一卧龙”,自嘲“身无半亩,心忧天下;读破万卷,神交古人。”然后一转头,就成了周家的上门女婿。不过,成者姓左败姓周,左氏功成名就,最终光宗耀祖,为子女挣回了姓左的权力。
所以,赘婿也是可以翻身的。
“一切皆有可能,只要跟对人了,跟着我走,不出三五年,你就能抬头做人,拿回你失去的东西”
“你相信我吗?”,
钟南表示他对朱诚的话比对自己还有信心。
一个迷茫无助的人需要朱诚的继续指引。
“努力与机遇缺一不可,想要成功必须具备这两大要素,你以前只有努力,没有机遇”,朱诚郑重其事。
钟南再次表示听不懂,请说人话。
文盲不可怕,最怕的是和文盲讲道理,朱诚终于明白老人家的理论、文章,为什么如此通俗易懂,俚语夹杂,因为他要把自己的意思准确的灌输到人民的脑海,不简单点,谁听的懂,记得住。
是时候,准备给手下扫盲了,虽然朱诚自己在明朝其实也是个半文盲。
朱诚与钟南商量着以后的发展大业,首先是要求他对朱东家要忠诚,该保守的秘密还要继续保守,只有这样朱诚才会把更重要的事交给他去做。
二是,天气越来越冷,还有很多的乡亲饥寒交迫,我们应该责无旁贷,努力干活赚更多的钱,帮助更多的人……
三,带好三人小团队,充分激发他们的劳动积极性,不管寒暑,要克服困难,争先创优。
挖矿的活是很辛苦的,虽然主要是钟南在挖,朱诚打下手,尽量在罗堂牌这里做一些简单的挑选,把明显的杂质挑出来,毕竟这里离南山有八里路,乡村的小道弯弯绕绕,路况又差,五里的路程可能要费后世走十里路的时间,走得脚底起泡。出门在外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歹人,小心野兽袭击,不仅是老虎,豹子和豺狼也常出来觅食。
十月份,由于有了较为稳定的原材料来源,炼铁产量大增,熄火两月的炼铁窑继续开工,朱诚称好六百斤整的铁料,最终收获生铁六十七斤,要比之前的炼铁结果要好,出铁率提高了一个百分点,达到了一成一,虽然依然低效低产,但是至少有了进步,也不知这批材料含铁率高,还是朱诚的技术有长进,有了纸以后,每一个炼铁步骤,填料情况,时间等朱诚都会做好记载,多炼几炉铁,总能慢慢提高。
加上之前的存铁,朱诚就有了七十一斤。
然后就是不断改善生产工具,不断提高生产水平。
打制锄头四把,宽边短的两把,瘦长的两把,不同的劳动环境用不同的锄头配合,把手也有选择用长棍和短棍。
打制砍刀四把和斧头两把,出门在外,必须手里有刀才好,对付恶人和野兽;也可以砍柴,无论是烧陶,还是烧砖和炼铁,都需要大量的木柴,虽然主燃料是煤;回到家里就必须交由朱诚管理,武器管制。
打铁工具也要增加和改进,再次打制铁钳一把,底座一个。
又打造烤火炉一个,一层铁皮,内衬耐火瓦片,冬天到了,烤火最重要。
后世,在甘山,朝阳这一块地域的人,除了作田,外出打工,还擅长打制三刀:镰刀,菜刀,剪刀,和各种各样的锅子。耳濡目染,朱诚也不打算丢掉老家的特产,不辜负本地穿越这一巨大优势,决定沿着老乡的足迹,走他们发家致富的熟路,而不是另辟蹊径,摸着不知深浅的石头。
剩下的材料朱诚打制三十六把菜刀和十把镰刀。
菜刀用料足,只要在磨刀石上磨一下,应该很经用,镰刀用料只及它的一半。
菜刀定价十斤粮食一把,镰刀降到六斤,这些都交到青龙镇廖掌柜那里售卖,那里是宝庆到湘乡的通衢之处,是湘乡县的商贸重镇,而且离朱诚有安全距离。由于原材料和燃料都是私采,劳工廉价,所以商品定价很有竞争力,这是供不应求的卖方市场,廉价工业品都是很好卖,这批商品换来四百多斤粮食。
十月份的陶器制作继续增进,出货两千个陶碗,入账六百二十五斤粮食。
其他活计也不停,土纸虽然质量不佳,但是产量有增加,达到五十多斤一月,所以三个月积累,除去几人日常消耗,库存一百斤土纸。
烧砖大业继续推进,十月两千砖头的产量变成了有门有墙有屋顶的红砖厕所,再也不要刮风下雨天冒险去上厕所了。
训练事宜也没有懈怠,立正,稍息,站军姿,齐步走,都已经学会之后,新增前后左右转,至于踏步走就先不教了,费鞋,对朱诚的乱折腾,众人只能继续默默忍受,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
朱诚虽然有各种不是和怪癖,但是偶尔也会做点好事。
四人在月末领到了一斤土纸的奖励,可以随意使用和转让。
二钟和二陈分别得到一床新被子,二人共用一床被子,暂时只有被子的使用权,没有所有权,只有在朱诚这里工作满一年,这两床被子才会给他们。
不仅如此,朱诚还大发善心,每人发了一套厚实耐穿的衣服,一双鞋子和袜子。
钟五有立功表现,多得十斤粮食和五个陶碗的奖励。
有了东家的物质关怀,众人的劳动积极性大增,也感觉到朱诚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好东家。
有了胡萝卜和大棒,朱诚也心安理得继续驱使他们,在这异常寒冷的冬天继续创造更多的价值。
这个月,朱诚开始自学,用几斤粮食在教书先生解安那里借了几本书,狂抄三字经,弟子规,学写繁体字。另外,脑海中的知识也要摘抄下来,以防哪天记忆没有现在这么好使了,那就损失大了。
上个月采摘的油茶籽,采摘回来以后,就放在干燥的地方晾晒,现在这个月份即使出太阳,温度也没有夏季那么厉害,所以茶籽要多晒上好几天才行。把刚采摘回来的茶球摊开,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条条的小虫爬出来。晒过几天太阳,茶籽壳便会破裂,然后取出乌黑的茶仁。并不是所有的茶子壳都会破裂的,所以还要挑选,挑出一颗颗圆形或扁圆形的茶籽。
将茶籽充分晒干后方能榨油。一百斤茶球可得茶籽三十斤左右,而一百斤上好的茶籽可榨油二十斤左右。朱诚上个月捡了差不多两百斤茶籽,最终压榨出十几斤茶油,省着点吃,够他们吃两三个月,又能省一笔花销。
另外还去朱松家里要来五十斤粮食,朱诚家里的五分田一直交由他打理。
通过观察,起陆村村民精神面貌比去年稍微好了一点,每月六百个陶器的定点投放,还是起到了良好效果,特别是萧大娘,朱友,郑超几个先抓住机会的人。
萧大娘本月仅凭朱诚的陶器就赚了三百多斤粮食,价值二贯多铜钱,在以前够他辛苦大半年了,知恩图报,即使现在朱诚的铁器不给她半文钱,她也不敢说什么,还要继续交好朱诚,有求必应,希望有更多的陶器,萧大娘野心增长了,想成为村里第二个搬进砖瓦房的人家。
万历四十一年(一六一三年),十月,朱诚进账一千一百多斤粮食,除去各类花销,结余五百斤粮食,总储备一千八百斤粮食(十二石),帮工四名,秘密矿点若干,风险可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