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的心绪很烦乱,她因不自在的装束而心情焦躁,尤其是现在她必须继续忍耐这种妆容到舞会结束后,因为无头骑士们告诉她没有人被允许中途离场。她和塔央就得这么傻傻地站在舞场边缘等待受邀去跳舞,还好有白菱格在她们中间不断说着话才缓解了这种呆若木鸡的尴尬。
汀原以为不会有人来邀请她们这样的女孩子做舞伴,可恰恰相反,很快就有两名男巫前来向她们伸出了交谊之手,甚至在那两位男巫之后她们还看到另有两个俊俏的男士向这边迈着步子,但看到已被人抢先一步就中途折返了。真是不可思议,汀想,她如果是个男孩子,是绝对不会喜欢打扮成现在这样的自己的。
塔央反感扭捏作态的样子,她大大方方将手伸出去和邀请她的男伴步入舞场,汀则带着和一头看到森林里满是捕猎者的小鹿同样的惊慌感心事重重地踱步进舞场,并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吸血鬼派俹地,派俹地正盯着她看,她恨惊讶会在这里看到他,危险信号使她本能提升起的高度警惕让她的羞怯一扫而光。
当前柔和的舞曲接近尾音,明快的接力舞就要开始了,在这期间可以随性、自由的挑换舞伴,不过当接力舞曲结束之后要换回自己最初的舞伴才算是完美的结束,很多跳舞高手都喜欢这个环节,以展现自己高超的舞技和优雅的魅力。
黑菱格一百个不情愿地被白菱格拉进舞场,墓埃和岱普诺在无头骑士的督促下自然也要参与进去的,墓埃挑了个一看就是手忙脚乱下把妆画花了的女孩,他觉得很有趣;岱普诺就近选了一位清秀腼腆的女士。
汀的舞伴是个好动的男士,她如果像他对她一样的也对他印象深刻就能认出他是昼联盟队的成员,那天她去报到的时候还跟他打过照面问过路呢。汀感受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右手汗湿着,十分令她难受,放在他左手中握着的自己的右手也在煎熬着这种湿漉漉的状态,他整个人瘦得像条白菱格棺材铺窗子外成天在太阳底下暴晒的鱼干,只是这鱼干此刻似乎被扔进油锅里了,不但不干还向外冒着油,要是再散发出腥臭味的话焕-汀一定要当场假装晕厥过去以摆脱这种窘境。
她的状态糟糕透了。
舞曲的节奏加快起来,有头的和无头的魔力拥有者们在月光下纵情狂欢,快而不乱的舞步交错移动着,简单而随意,就算第一次来的初学者也能很快跟上韵律掌握基本跳法,汀无意踩了几下干瘪鱼的脚后——她虽然觉得这样称呼对方不礼貌,但她在心里对她这个舞伴除了冒出这个称呼再没别的了——她被幸运地移换给了一个无头骑士,无头骑士娴熟的舞动就让她感到舒服多了,所谓近朱者赤并不是没有道理,在老手的带领下她甚至觉得自己有跳这种舞的天赋,心情很快好转起来。
一个男人的肩膀撞了汀后背一下,她回头张望,原来是墓埃,墓埃冲她笑了笑,随即接过无头骑士绅士风度的转让,揽近了焕-汀,终于看到一副熟悉面孔,人在紧张环境下遇见熟悉的面孔就会觉得安慰和踏实,因此她也冲他笑了笑,柔和地打了声招呼。
“你看上去朝气蓬勃。”墓埃带着不掩饰的嘲讽夸赞道。
“别嘲笑我了,墓埃,我自己知道。”
“你为什么回来了?”
“因为很多原因,现在不方便说。”
“你看见派俹地了吧,舞会结束后也结束了无头骑士的庇佑,那时候你最好还是打哪来回哪去。”
“不,我有一件事需要完成。”
“什么事?”
“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
“你还区分得出事情重要不重要?”
“这话说的”
“你要是果真能区分,就该以大局为重,等到‘孔雀尾巴’开屏后再回来。”墓埃指的是第二灵魂召唤术的事。
“有个人的安危等不到那时候。”
“噢,噢,你又要去救人了。”墓埃做出一副幡然醒悟的神态,他老是拿她那次不自量力只身一人闯进地下魔狱营救塔央的历史嘲讽她,屡试不爽。
“这次是谁?”他问她。
汀被他揶揄的不想说话了,不过墓埃猜到了,他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后高抬起手臂让汀转了一个圈,随即跟随舞曲的节奏把她送给旁边另一位男士,“我觉得你不必要跋涉了。”
焕-汀转了一圈的惯性让她没有稳稳完成舞伴的交换,直接撞进下一个舞伴的怀里,她感到十分羞涩又抱歉,当她抬头望见那副熟悉而俊朗的面容时,月光仿佛更明亮了是梭朗,揽她入怀的人正是梭朗。
他清澈的眼眸垂看着跌撞到自己怀中的女孩,他认出了她他认识她,美丽的大眼睛,尽管这是浓彩装饰出来的,标致的五官,熟悉的神情他把她与他记忆中的另一个位置衔接上了,有关的回忆涌上脑海沙漠古堡瓶子他为她的牺牲甘难果的毒瘾错位的发现一个恶毒女巫的学徒他记不起她的名字,可他清楚她是和他所爱之人对立的另一个人,那个他所爱之人的名字他得知叫坎西玛-德,而这个他所憎之人的名字他将在后来得知叫焕-汀
还没有说上一句话,焕-汀的眼神已被冰山桎梏了。
她惊讶地望着他看她的目光他仿佛只看了她一眼,认出她是谁后便不再注意她,这种不是短时形成的距离感,这种丝毫不刻意、不做作的冷漠和嫌隙,这种发自内心的疏远简直比一头怪兽的虎视眈眈,比一个女巫的恶意敌视,比一群吸血鬼的血欲凝视还要可怕、还要触目惊心!一座从她心底升起的冰山桎梏了她的全部理智与情感,她周身散发着寒气,愉悦的舞曲变得遥远不可闻,她只觉得不时有人的臂肘碰撞她,每碰撞一次她的冰就碎裂出一条缝,从表层到中心,从中心再辐射向四周,冰层错裂,移位,上方的冰锥摇摇欲坠,直至那遥远的舞曲又重回耳边,舞者们开始换回自己最初的舞伴,她的手被他随意地松开,一副白手套优美地落在他的手心里,与白手套相连接的那副体态婀娜、楚楚动人的幽灵小姐会心地拥有到他全部的注意力她整个人沦陷了,冰锥失衡,断层,滑下,倒坠,直直刺入她心房,她向后栽倒,一个无头骑士接住了她“怎么了,小姐?”她耳边出现无数的询问,她觉得自己陷进一个蜂窝,她全力恢复意识,挣脱开嗡嗡作响的周遭,跑离开舞群。
派俹地转身
墓埃诧异注视
岱普诺松开舞伴的手驻足凝望
塔央差点跌倒
只有明晰其中缘由的维斯肯郡淡然一笑,观望着梭朗和坎西玛-德优美地结束舞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