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贝斯加大街拐角的街尽头,一棵枝干挺拔的雪松树下倚着一个金棕发落肩的女孩。女孩个头中等,身材因清瘦略显高挑,认识她的人都说她的笑和不笑带有两种美,没有笑容时而略显惆怅的她面庞宁静夹带少许温婉,就是在多数情况下她刻意不让自己显露出这种柔和的气质,所以别人印象里她的面容多是精致而凌厉、透着强大尊严支撑起的不可侵犯之力和不惧荆棘的果敢坚毅之态,这时候的她,目光对之外界总是屏蔽和敌对,要是她不想人靠近她,只需一个眼神就可把这种警示充分传达到位,此外,那双明澈双眸所透出的审视之光会让任一个心术不正的小人在她面前低目垂眉,无地自容。
另外就是在她放下防御可以自然笑起来的时候,便如沐春风、清新曼妙,一双大眼睛眯成两道缝,优雅的下弯弧度和上扬的嘴角恰到好处分配出她白皙面部的比例。在她的鼻梁左侧有颗不及蚂蚁头大的小黑痣,这是这张面庞上除了睫毛唯一深色系的点缀。
望着这条大街出了神,十一年前的旧画面载着时光隧道掩映而来
一个体态匀称、比例协调的男人步姿散漫而轻盈地在前方带路,没走几步就得回过头侧转过身等等落后的小家伙——一个因为营养不良发质略有发黄但在阳光照射下又显淡红色光彩的小女孩,她抱着快有她体格一半大的稻草人抱得紧紧的,快速倒腾着小孩子本就不大的步伐,很努力跟上前面这位叔叔或是哥哥,不过这一点要是在年龄方面深究的话叫爷爷也是不为过的,女孩知晓这一点,她也因此迷恋魔法的魅力,她期待自己能够像他一样早日获得可以冻龄的魔法资质,不过又不能太早,起码要再过上个七八年,最好能是在她二十几岁的时候达到这份魔法造诣,她就可以跟他看起来是一个年龄段的人了。这对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孩子来说是想得美,但对一个什么本事还没有但心中有抱负的小孩子而言是一个可企及的目标。
她跟上他了,她仰头瞧看着他,“他们要是不肯收留我呢?那我可能就”女孩低头又不说了。
“就什么?”男人低头问,语调很随意,心不在焉。
“就很丢脸”
“喔,年纪不大考虑得挺多,放心,他们也是巫师,但凡成年巫师都需要巫术学徒给打打下手,何况你这种无偿的,他们必定乐得跟个什么似的。”
“你肯定?”
就是个孩子,幼稚,他努了努嘴,“我不肯定。肯定有意义吗?”
女孩乖顺地摇摇头,凡是别人的反问句她都自然觉得有必要与之迎合以表示意见统一,“那,如果他们收我做巫术学徒,他们会打我吗?”
“分时候吧。”他并不想掩饰什么,迟早要经历的坎坷心里面早有准备未必不是件好事。
“我要是很听话很听话呢?”
“那就不打喽。”
“我要是稍微有点不听话呢?”
“打喽。”
“那打得狠么?”女孩又落后了,她赶忙小跑着跟进,稻草人的小辫子在空中一摆一摆。
“基本不怎么轻,看表现吧,孩子,没必要学那么乖,只为了不挨打,这不值当,打你的时候就跑呗,乖巧习惯了长大是用来受气的,你得学会精明,多想如何去应对”
“那就是我不要乖乖听话?也不会挨打?”
“不不,挨打是必要的,你要适时而定,随机应变,来者不拒,变通应对,留有后路。”
“你能把刚才的这句话再重复一遍吗?”
“你考我呢”
“不是,我想记下来。”
“记这干嘛,随便说说而已。”
“求你了,再说一遍吧。”
“忘了已经,谁闲的去记自己刚说过的话,你就随便听听得了”
“适时而定,随机应变,来者不拒,变通应对,留有后路,是这五句吧?”
男人惊讶地看了女孩一眼,不无激励地冲她笑了笑,“没错。”
他知道她是多少理解了话里的意思,唯有理解才会加深记忆,这女孩身上的可塑性是显而易见的。
“那我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你?”女孩很认真地瞪着他。
“我不是预言家,预言不了以后的事。”
“以后有多久?”
“也许很快,也许很久,谁知道呢。”
“那你把我送到地方就走吗?”
“不啊,吃个南瓜馅饼再走。”
“他们做的南瓜馅饼好吃么?”
“白菱格的拿手本事。”
“白菱格是那个妻子还是那个丈夫?”
“女的。”
“丈夫呢?”
“叫黑菱格,你得在名字后面加上‘大巫’俩字。”
“我知道这个。”
“很好。”
“他们是做什么的?”
“棺材铺是做什么的?”
“做棺材?”
“没错。”
“好吧。”
“好吧?”男人好奇地打量着女孩,“那你以为呢?”
“可能比这个好点。”
“那是什么?”
“也许只是叫作棺材铺。就像我的名字只是叫作‘维斯肯郡’。”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可是我就是记不住你的名字。”
“哪个名字?”他忽地觉得说漏了嘴,赶紧补道:“昂,是乔也施什么南那个?”
“是的,我记不住。”
“那我就告诉你个短点的,不过你不能告诉别人。”
“好啊,一定!”
“墓埃。”
“墓埃?”
男人点点头,“墓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