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指细长、在瘦到临近丑还不至到那种程度的男人的手半握着放在柜台上,松开的时候一个拇指大的玻璃瓶遗留在上面。
“噢,让我来看看这小家伙的编号”柜台后面一个蓄着大胡子的中年男人拿起瓶子,在他随身携带的小册子上翻看查寻着,他卷曲蓬松的头发和胡子都是胡萝卜的颜色,倒是跟这片红沙相辅相成了。
“嗯嗯,在这,二百八十九号,”说着大胡子合上册子抬眼瞧着岱普诺,“怎么,专门来这一带捡瓶子普度众生了?”
岱普诺的苦笑很细微,他瞅了一眼站在窗边的塔央,回想着他此行一番是如何的阴差阳错,咒碑没有拿到,却莫名其妙救回了缪塔央
没有意料之中,全在意料之外这还是他这么多年谋算来遇到的头一次,他不想承认这是一种挫败,这让他感到耻辱。
“本兹林大巫,省的你多弯一次腰了把她放出来吧”岱普诺取出手帕擦拭着他左眼角下的泪液。
黄胡子本兹林抽掉瓶塞,一股喷气的声音,瓶中人把拇指伸出到瓶口,渐渐整个人跟随手指头被瓶外的力量抽吸出来,一个中等个子、身材丰满的年轻姑娘出现到坐在柜台前的岱普诺面前。
“十分感谢您!”被释放出的瓶中人向岱普诺俯身拘了优雅的一礼,由于她穿的是露肩连身长裙,这个动作让她发育得很好的酥胸稍有暴露,不过岱普诺无暇留意。
“喏,这是返还给你的押金。”本兹林递给年轻姑娘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的银币。
论起生意道德本兹林要比他的弟弟发兹林讲究一些,来这片沙漠寻觅宝藏的犯险客凡是找上门来买沙漠之瓶的,除了瓶子奇艺功能所产生的不菲价值外还要另外支付一笔押金,这笔押金在沙漠旅客返还瓶子的时候归还。
每个买瓶子的人在拿到瓶子出发前都要与本兹林商铺签一份纸上约定,约定具体有三项:
一是交付瓶子的钱;二是交付押金的钱,押金在买方主动返还瓶子时归还;三是救赎的钱,这种情况发生在沙漠旅客所容身的瓶子没能被任何人捡到,黄胡子本兹林会定期沿着指定路线探足沙漠,目的就是捡拾没能获救的沙漠之瓶,把它们从蒙及莫沙漠带出来后,不仅买方的押金不退回,买方还要再额外支付给他一笔救命的感恩费。
年轻姑娘没有把钱袋收下,而是直接推向岱普诺,“我觉得这笔钱应该给您,作为答谢您救了我”
“相信我,他这类人是用不着这东西的。”本兹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瞥过岱普诺,“不过倒是有个不错的提议,你可以再尝试一次,这笔押金暂时还放在我这里保管。”商人的头脑又运转了起来。
“必须说这是一个很中肯的提议。”来者从铺子里屋的一个小房间冒出头来,意兴阑珊晃晃悠悠过来这边。
岱普诺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他,“你已经到了”
“是啊,我昨晚到的。刚才在小房间透着窗户往外瞧,很惊讶,你手里捧着空气,后面跟着个女人”墓埃对岱普诺说着,同时瞥了一眼还站在外窗前不言不语的塔央。“本兹林的提议相信在于你,也用得到。”
岱普诺对墓埃的奚落早在意料之中,来蒙及莫大漠的古堡遗址是他们两个共同商定的计划,自己是计划里的施行者,也是看着计划在脚前一步破灭的人。
墓埃在小房间里关注外面情况看到岱普诺的身影时,第一眼就是失望,他是空着手来的,第二眼是惊讶,他后面跟着的人是塔央,前阵子在黑白菱格棺材铺离奇失踪的缪塔央竟会出现在蒙及莫大漠,他不解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岱普诺也不解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追踪者威多铎怎么会获取先知,在他知道了开启遗址石箱图案的第一时间他就赶赴蒙及莫大漠并通知了墓埃,时间抓得这样紧,竟也被魔族的人抢先一步,就差一步!而且他们竟然把塔央换到石箱里,这可视为一种赤裸裸的嘲笑和挑衅么?岱普诺深感憎恶,回来路上的每时每刻他都在回忆细节,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他的身份暴露了吗
他思虑里甚至出现了一种对墓埃的不信任。
“再去一次也没用了,石箱不是没被开启,是被别人抢先开启了。”岱普诺沉着眉低声回答。
墓埃的眼眉微微颤抖了一下,如果不是岱普诺,换成别人他一定以为这是推卸的说辞,他的下唇微微歪向左边,这是他在做思考的常规表情,尤其是在思考一些不寻常的事时。
“是谁?”他问。
“威多铎,我确认那是他的背影。”岱普诺说。
“你也看到了?”墓埃转而问向外窗边站立的塔央,“你在黑白菱格那里失踪是被追踪者威多铎抓走的?”
塔央生冷的背影像阳光摒弃了温度后投掷给这间房里的阴霾,听着墓埃的问话她没有一点动作上的反应,只是发出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我什么也记不得,但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谁的声音?”墓埃问。
“魔涯的”岱普诺替她回答了,他当然早就向她询问过同样的问题。
“在昏迷中?”墓埃又问。
“是,恍惚中他和另一个人谈话的声音,那一定是他的声音,可我的头疼得那么剧烈,我想睁开眼就是睁不开,我想张开嘴唤他恶魔,可也张不开,我断定那就是他,可我这身该死的躯壳做不出任何反应!”塔央话里的怨恨不由得肃静了整间房屋。
墓埃还想问什么,被岱普诺一个不明显的手势制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