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凉风拂面醒神。
南市学子庙是难得的热闹一次。
柳三重笑着迎接一**请来道贺的贵客。
因为有过上一次,这次前来道贺的人留了一个心眼,一直等到董策把新娘接来的消息确定,这才提着礼物前来。
故此,一开始来道贺的人是少之又少,起初还让柳三重郁闷不已,可等少公子把少夫人接来后,这贵客可谓是络绎不绝啊。
“柳爷爷,里面坐不下了。”六子急切的跑来禀报。
“啊!坐不下?怎么可能,难道客人只进不出?”柳三重毕竟老了,许多事情也考虑不周了,都是靠以往经验来操办,按道理,他们摆的是流水席,客人吃完一波便会离开,等仆人收拾好后再领下一波客人坐下。
故此,以学子庙的面积,摆个二十几桌足矣应付,毕竟少公子也说了,他没发多少请帖,原先还说十桌就成。可结果,情况似乎不对啊!
柳三重急忙拿着少公子给他的名册,在和礼品名单一对照,顿时哭笑不得。
“真是奇怪了,这不请自来的,怎会这般多啊?”虽然抱怨,但柳三重还是吩咐六子道:“去,去找江南居东家帮忙,让他啊,多准备些桌椅,安置到旁边学院里,还有厨子,跑堂一并请来,所有花费先记账上,这个面子他应该还是会给的,去吧。”
“好咧。”六子说着便往江南居跑去。
面对不请自来的人,柳三重也不能赶走人家吧,只能在天香书院里摆宴席了。
而此时,学子庙一间教室里,已经装饰成拜天地的喜堂,董策和方淑蔚此时都是一身喜袍,面相董元昌跪下行拜。
“呵呵呵,快起来,快起来!”董元昌笑着搀扶起二人,这才对董策道:“策儿总算是成家了,以后,为父也不用再操心了!”
这番话,在旁人听来,只是普普通通的交代,可其实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才会明白,这是分家的宣告!
董策让媒婆和临时聘请的丫鬟送方淑蔚去主卧,这才对董元昌道:“你这当爹的,如今已是一把年纪,真不用孩子操心?”
董元昌摇摇头,欣慰道:“不用了,我自会解决的。”
董策如今的成就,让董元昌很是欣慰,可他并没有想让董策帮衬什么,这是为人父亲的矜持,他和董策的距离越拉越远,同时,他心中的歉疚也一点点被磨灭,逐渐变得欣慰,轻松。
自己欠下的巨债,自己偿还,那怕十年,二十年,他也不会退缩,这就是董元昌,一个重获新生,逐渐认清自我的普通商人。
婚宴继续,董策和董元昌没聊几句,便各自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这样的场合,让董策很不习惯,他实在搞不懂,人为何要如此麻烦自己?
如今,也没有带着老婆敬酒的习俗,故此一直是董策和客人喝,从中午一直喝道傍晚,不知不觉间,他就喝高了!
在这之前的半个月里,他天天不停奔走,开会,招人,写计划,高强度的工作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此刻醉意上头,他方知,自己越陷越深了!
在董策恍惚间,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他扭头一看,发现是张义伯这厮。
“嘿嘿,喝多了吧,可别急着醉,先看着这件东西后,你再醉也不迟!”说着,张义伯把一个锦盒捧了出来,打开亮给董策看了一眼。
“什么鬼玩意?”董策皱眉道。
“懿旨!”说着,张义伯突然起初盒中懿旨,大吼一声道:“皇太后懿旨,衍教掌教董策接旨!”
这一下,除了董策,场中所有人才震惊的从坐席上站直,而后齐齐朝着张义伯躬身,甚至有些直接下跪的。
“塔玛少来这套。”董策脚步虚浮,有些踉跄的扶着桌子。
“这是真的,没看到卑职连铁鹰甲都穿上了吗!”张义伯此刻一袭鲜亮的铜甲,不知是为了承托今日的喜庆,还是铁鹰甲本来就有的装饰,除了闪亮的甲胄外,还有红绸披风红腰带,连头盔上的盔缨也是火红一团,飘然鲜亮。
而且不仅是他,连他身后一众铁鹰卫都是喜庆着装,给董策是撑住了颜面啊。
“那太后有什么吩咐?”董策醉眼朦胧道。
“策儿……”董元昌看儿子如此醉态,不由心下大急,赶忙猫腰过去拉了拉董策衣袖。
张义伯却不在乎,嘿嘿一笑后,立即一板一眼宣读道:“康庆四年春,太平入邪为乱,欲危害大宁江山,以瘾毒残害百姓数百万,今,衍教前提科举,后建国安,安抚天下,衍教掌教董策于康庆二年秋,为江南灾民生计劳心劳力,奔波一年便已造福一方,虽不在朝,却将社稷为己命,传扬衍学,使民开智,使士开悟,故……”
“得得得……”董策赶紧打断,连连摇头道:“何德何能啊?在下何德何能啊?”
张义伯扫了他一眼,便没有理会,继续宣读道:“命,衍教掌教董策继位国师,衍为国教……”
“我尼玛的,疯了!这娘……”董策一个们字还没出口,就被张义伯眼疾手快的给捂住了!
“国师,别人能疯,你可千万别疯了!卑职就等着您提拔了!”张义伯悄声笑道。
“滚你妈的。”董策挥臂推开张义伯,刚要张口,突然,不知为何而欲言又止了!
国师,他这个国师如果真能与玄云子一样,随随便便敷衍了事的话,他自然乐意!
可这塔玛就是一个插满尖针的宝座啊,一坐上去,他立即被疼得蹦起来,随后就如头牛一样,拖着犁,为这狗屁的江山社稷掘土翻新。
董策真的是累了,本想做完国安的前序工作后,他就等着马场开业,只要确定这边有不断的资金流到衍教,那他也就彻底的放心了,而对于学子庙的再建,也有甄琬这个完全摸透的人来处理。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逍遥度日了!
可太后这一整,他不想上,也要上了!
瞧瞧,这满院子的客人,有亲朋,有商人,有官宦,还有他衍教的人,无一不是为他而感到高兴的,若董策说一句不当,后果不难想象,他会被人硬生生的架上去!
因为,他现在醉了,他说什么,谁都会当屁给放了,只有太后的话,她的懿旨,众人铭记在心!
华灯初上,映照着董策阴晴不定的脸色,众人也都没有吱声,都是愣愣的看着他。
“在下不胜酒力,诸位请便!”言罢,董策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顿时,院中再次恢复热闹,柳三重继续兴奋的招呼客人。张义伯把太后懿旨交给董元昌保管后,也笑着率领一众铁鹰卫跟随董元昌到了天香书院里落座。
周大海、陆可轩和孟存朗三人自然也在席间,他们都是喝的醉眼朦胧,脑子都不清晰了,还不忘计划着闹洞房,但没等他们计划好,随着张大贵和常成恭二人来敬酒,五人喝得更为兴起,最后,啥事也没干,就全醉倒在了圆桌上。
“我怎么感觉教主似乎不高兴啊!”钟孝师看着董策的房门,有些出神。
“错觉,教主怎会不……呃……好事啊,好事,以后咱们,咱们的家人,孩子可都有出息咯!”钟孝义拿着酒壶抱着老哥絮絮叨叨。
钟孝师也露出憧憬的笑意!
不容易,他们钟家村能有今日,的确是不容易啊。
灯火阑珊的屋中,董策挑起方淑蔚的红盖头,看着此时羞涩的佳人,董策苦笑一声,坐在她身边,道:“累吗?”
“不累!”
“少扯蛋,做了一下午,能不累?”董策说着,向后一趟,方淑蔚也急忙躺着下来,侧过身看着董策,道:“夫君,刚才蔚儿听到了太后懿旨……”
“别说了,苦差,苦差啊!”董策苦笑着,突然又坐直了起来,扭头看着同样也坐起来的方淑蔚,满脸醉意的脸上忽然露出慎重表情。
“你愿不愿抛弃一切,随我飘摇?”
方淑蔚一愣,既而点点头道:“蔚儿不论夫君去哪,都要追随!”
“你可要想清楚了,飘摇的日子可是很苦的,风餐露宿,与山河为伴,今天往东,明日往北,没有目地,只有辛苦!”
“都说了,只要夫君乐意,蔚儿再苦再累都不怕!”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啊!”董策笑了笑。
方淑蔚将头枕在董策腿上,喃喃道:“其实蔚儿早已猜出,夫君他日必会离开,做一位真正的衍者,游历天下,想那山野之间有绿林,村野之处无国法,不知有多少歹人横行呢,夫君帮助善弱,蔚儿捉拿恶徒,简直……夫君啊,这该如何说更文雅啊?”
董策不由一笑,刮刮方淑蔚的小鼻梁道:“天作之合!”
“对对!还是夫君有才学……”说到这,方淑蔚突然愣了愣,既而扭头直直的盯着董策,半响之后才道:“咱们如果离开中都,是不是先该去姑苏啊?”
董策苦笑一声,道:“你这丫头,真不知醋味啊,江南咱们是一定要回去的,看看艺苑,看看大伙,至于她,这番话我也要与她说,无论她这样选择,我都尊重她。”
“柳娘子肯定不会拒绝了!”方淑蔚小嘴一撅,她其实到希望柳素受不了苦,不会跟董策走,可是她更明白,柳素不是那样的女子,这个女人有着自己的倨傲,她认定的事便绝不会后悔,那怕董大哥一无所有,但只要他还是衍者,柳素定如她一般,追随一生!
想到这些,方淑蔚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再看夫君,发现他也在看自己,此刻他眼里的倒映也只有自己,顿时一羞,但内心也是一安,她不再胡思乱想,眼下她只想做一件事。
“策郎!”唤着,方淑蔚便抱住董策的腰,身子一滚便双双倒在软卧香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