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满头大汗的钟孝六忽然将船桨抽离水面放到船上。
掀起衣襟,钟孝六看着肩膀布满血水,在这夜里就如黑布般的白绷带,咬了咬牙,便又穿好衣襟。
这肩头的伤是被狗癞子一刀捅的,一开始他还不在意,逞强接下送走曹娘子的重担,现在却感觉肩头越来越痛了。
咬了咬牙,六子还是把衣襟拉上,刚抓起船桨,突然听到一声咳嗽。
“咳咳!呸……什么东西啊?”随着不满的唠叨,六子刚回头,便见曹娘子突然坐了起来,往手里吐了一口。
“咿!”一声嫌弃的轻咦,曹洛蓉见自己吐出来的竟是一只飞蛾后,吓得脸色一白,厌恶的把手中还在跳动的飞蛾给抛了出去。
这一下,因为曹洛蓉的动作过大,直接弄的小船左摇右晃,险些就要翻了。
被这一摇,曹洛蓉才猛然惊醒,双手抓住船身,便呆呆的看着同样呆呆望着她的六子。
两人相视许久,曹洛蓉才咬牙切齿的骂道:“看个屁啊,现在到哪了?快,快给我划回去,我要看邪魅眼怎么死的!”
“可是曹娘子,恩公吩咐过,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安……”六子说到这,曹洛蓉直接盛怒抢断道:“亏你还是个男人,我一女子都不惧,你怕什么,快给我划回去,我找董策算账,他凭什么这样对我,他董策能不惧生死,莫非我曹洛蓉就贪生怕死了?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看我回去后不……。”
曹洛蓉碎碎叨叨的念着,说了半天却见六子依旧未动,不由更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回去,你可知,现在你的兄弟在与恶人生死相搏,父母妻儿很可能被人屠杀,你是为了保护亲人与兄弟奋战致死?还是苟且一世?”
“我……”六子张张嘴,而后闭起眼睛,抹了一把泪后,他转身拿起船桨,一声不吭的继续前行。
曹洛蓉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是选择送走她,便在她恼羞成怒,准备威胁六子不回头便跳船时,突然,眼前湖面星点如龙!
钟家村口。
跳动的篝火光芒映照着一张张紧张到极致的面庞。
两百名县兵手持弓箭,围成一圈,对准了中间一群人。在他们后方,还有三五百手持刀枪的县兵蓄势待发,个个握着兵器的手掌青筋凸起,似乎谁是都会暴走一般。
而被他们包围的一群人,勉强凑到近百,并且人人带伤,但面对县兵的弓箭,没有一个面露恐惧,因为他们有二十几被绑的衙役做肉盾!
并且在人群中间,那用木榻案几和竹竿搭建的层层架台之上,吴秉这位出城前还意气风发的县老爷,此时此刻就如刚从水里走出来一般,披头散发,嘴巴被捆,浑身湿透,却散发一股浓烈的唾液气息。
和胯下战马极不相称的鲁一雄,其身材高大之壮硕,似随时能压趴马匹似的。他手持马鞭,鞭指被围一群人冷声道:“这是老子最后说一次,想走的立即给我滚,我鲁一雄绝不追究,否则,明年的今天便是尔等忌日!”
“是啊!”董策坐在架子上,翘着二郎腿笑看鲁一雄道:“不过我们有县老爷和这群衙役陪葬,死得也算有价值了,哪像某些蠢货听信你这等狗贼之言后,明儿个连带一家人都莫名其妙失踪了呢!”
“你……胡说八道!”鲁一雄怒瞪董策,他没想到此人居然油盐不进,而且还能煽动所有人与他们对抗,死活不交出吴县令,也不知他想干什么,莫非真当自己不敢下手?
说实话,鲁一雄的确不敢,毕竟吴秉可是他舅舅啊,他还盼望舅舅升官后有权提拔他,不用再看那都统的脸色,搞不好自己还能借舅舅之力,一脚把他踢开而后自己上位。
但这一切,都要保证舅舅活着,而且要立下此功!
但他那知道,若非董策预先给众人打预防针,恐怕他那番话后绝对要走很多人!
“现在你们只有两条路。”董策神色一正,一字一句道:“一,撤,二,战!”
“你他娘的别逼我!”鲁一雄真怒了。
“我他娘的就是逼你!”董策得意一笑,气得鲁一雄牙龈都快咬崩血了。
“好!”鲁一雄说着,颓废的底下身体,正当众人认为他要妥协撤走后,此人竟猛然抓起马鞍上的弓箭,迅速的搭箭拉弓,便在他标准董策的时,却见到一把刀架在了吴秉的脖子上。
“你的箭术如何我不知,但我的刀绝对比你快!”钟孝师冷声道。
鲁一雄放下弓箭,阴沉道:“你若敢动县令一根汗毛,你们所有人都得陪葬!”
“少废话了,你下手就开打,不下手就赶紧滚,省的碍眼。”董策是得势不饶人,可把鲁一雄气得浑身颤抖,连胯下的马儿也不安了起来。
思绪再三,鲁一雄突然双眼一眯,低声向着身边人吩咐道:“我来吸引他们注意,随后你放暗箭射杀钟孝师,一旦此人倒下,县老爷身边便暂时没了危险,之后你明白怎么应对吧!”
一名夫长立即低声回道:“鲁教头放心,我会多安排几名弓箭好手,一旦钟孝师倒下,谁敢靠近县老爷我们就射杀谁,同时也发动攻击,定能将这帮贼子一网打尽,不过鲁教头要用何法吸引他们?而且那群衙役……”
“如何吸引你就等着看吧!至于那帮窝囊废,死的就当战死了!”鲁一雄阴沉说完,便朝董策等人朗声道:“好,我可以撤走,不过,我就这样完好无损的回去,不知要被多少人骂死,我鲁一雄脸上也无光啊。”鲁一雄说到这,突然一指董策,冷笑道:“你可敢与我会会拳脚?最好能在本教头身上留点儿伤,我也好跟县里父老乡亲们交差啊!”
一听鲁一雄这话,钟孝师立即出声道:“恩公贵为一教之主,岂能与你这等莽夫交手,要比我和你比。”
鲁一雄一听这话是大喜过望啊,虽然他也听说钟孝师力大如牛,不过他也不是吃干饭的,况且他常年与人比拼武力,钟孝师与他比拳脚,那是自寻死路!
董策眯着眼睛扫了一下县兵中流动的十几个人头,嘴角一咧,低声和边上瘦子嘀咕几句,便冲着鲁一雄道:“我也许久没和人真正过过招了,再不练练,身体都快生锈了。”
言罢,董策不理会钟孝师等人的阻止,跳下架子,大步走到两边人马中间的空地上站定,扯出一条布开始包裹手掌。
“好胆色!”鲁一雄见骗不走钟孝师也不觉可惜,毕竟人家也不是傻子,钟孝师如果下来,他们立即补充两人过去,变数反而更大,并且,董策明显是他们的头头,弄死这家伙更容易稳定局势。
鲁一雄给了身边夫长一个眼神,便跳下战马,向董策走来。
“鲁教头狠狠教训他!”
“给他点颜色瞧瞧!”
“我看,鲁教头顶多一招这小子就要跪了。”
鲁一雄的实力这些县兵岂有不知,莫说董策这个如竹竿般弱不禁风的高瘦子,即便换上三五个七尺大汉,也未必能在鲁教头手里过几招。
事实上鲁一雄也的确很有本事,这也是为何他不屑与县兵为舞的原因,在大宁军队中,不是说你拳脚兵器厉害就能直接提拔你,若无背景,一切要从小兵做起,故此鲁一雄甘愿做一外聘教头,也不愿跟一帮大老爷们挤在军营中。
篝火燃烧出熊熊火光,映照着鲁一雄和董策冷漠的面孔,两人相识许久,却没谁要先动手的意思。
鲁一雄不爽了,微怒道:“我怕我过去一拳就把你打死了,那多没意思,先让你三招,给我身上来点伤。”
“鲁教头威武!”
“一拳打死他!”
“那小子明显怕了,故意拖时间呢!”一帮县兵又吼了起来。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董策心里一笑,点点头道:“好啊,那你可防好了!”
话音一落,董策突然冲向了鲁一雄。
鲁一雄嘴角一瞥,连一个手指都不屑动弹。
两人看似身高相等,但论壮硕,两个董策或许才能与鲁一雄有一拼。
而董策冲到鲁一雄身前,挥拳便朝他脑袋打去时,鲁一雄不仅不闪不避,反而低头将脑袋向着董策拳头撞去。
一见鲁一雄竟如此托大,四周人都是大吃一惊,县兵们更是个个兴奋无比,因为他们知道,鲁一雄乃是用额头去撞击董策拳头,这一碰受伤的是谁还不知道呢!反正他们县兵中已经有好几人吃过这一招后,手骨断裂的!
董策眼睛微微一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拳路一变,整条手臂便如蛇一般突然缠到了鲁一雄脖颈,便在鲁一雄一愣之时,董策已双手抱住他的脖子,身体轻轻一跃,一膝盖就狠狠撞在鲁一雄的鼻梁上。
“啊!”鲁一雄痛嚎一声。
而董策一击得手,迅速后撤半步,旋即一记强猛的勾拳照着鲁一雄的下颚迅速一击,打得鲁一雄脑袋一晃,整个人也瞬间陷入半昏迷状态,踉跄着退了两步。
董策一跃追来,一记手刀狠狠劈在在鲁一雄咽喉上,下一刻,鲁一雄嘴里叫着沙哑的声音,身体则如倒塌的山般“嘭”的一声仰倒在地。
只是转眼之间,看似稳操胜券的鲁一雄便倒了!这一幕看得县兵和村民地痞们都是瞪圆了眼珠子,满脸惊骇。
可更让他们惊骇的,还是董策根本没有收手的意思,而是继续对鲁一雄脑袋进行了疯狂踢打。
“什么玩意啊,我还当多厉害呢。”连续十八脚后,董策甩甩发疼的拳头,扯下布条扔到鲁一雄闭目张嘴的脸上。
从一开始到鲁一雄倒下,不过是几个呼吸间,而结果实在太过惊人,以至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瘦子领着三个人冲来,抓起鲁一雄的脚就往他们那里托时,县兵才后知后觉!
“放开鲁教头!”
“你们想干什么!”
“和他们拼了!”
县兵们是激动一片。连董策大声警告他们的声音,也被县兵的声浪给瞬间淹没了。
而便在这时,突然几道寒光由县兵中飞出,只是转眼之间,便是惊其了数声惨叫!
董策回头一看,不由眉头大皱!一颗心也沉了下来。
只见架台之上,三个身穿衙役服饰的人同时栽倒,这本是董策料定的事情,他一开始就知道鲁一雄打什么算盘,然而却还是忽略了一些人!
此时倒下的除了三名衙役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吴秉!
“山河社!”便在董策脑海刚冒充这三字时,县兵中突然传出几声:“县老爷死啦,大家快给县老爷报仇啊!”
“杀了这帮狗贼!是他们害死了县老爷!”
“杀……!”
眼看就这一战便要打响,忽然,震天的擂鼓声炸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