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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人生如此艰难

    “呐,我说,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当宗芸和宗茂两姐弟分道扬镳各走一方时,禹拓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追寻前者而去。

    如此,终于出了那个阴暗的巷子。

    “……”

    宗芸不作回答,只是突然停下脚步。

    因为是背对着,所以她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什么样,不过禹拓从后面看来,她的心情显然没有好到哪去。

    双拳紧握、手臂微颤。

    一定很难过吧?

    被自己的亲弟弟那般对待,毫无尊严地给对方下跪乞求,却还是被拒绝,最后,这一切还被自己这个外人看到、甚至是干涉了。

    哦,对了……

    禹拓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很尴尬。

    宗芸毫无疑问是个要面子的人。

    因为总是会有很多人误会她和袁智的关系,说她明着是助理,实则是情妇。

    她则总是会大声地否定这种说法。

    如此,可算得上是一个非常洁身自好的人。

    而平常,她和禹拓之间也基本是前辈和后辈的关系。

    如今被人看到了那般丢脸的一幕,恐怕,心里比难过更重的,是委屈吧?

    禹拓也没法再继续开口了。

    他觉得,哪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眼前这位,都有可能跟她弟弟一样来个突然暴走。

    那就不是好玩的了。

    空气如死水般寂静了足有一分钟之久。

    直到——

    不远处,一辆四轮的马车快速驶过。

    这种事物其实在天宫城里是很常见的。

    尤其是,此处为正街、而一旁就是大剧院,人流汇聚,一分钟才过一辆马车的频率,其实还算是低了。

    这时周围的人也很少。

    “呐——”

    感觉有些伤感的声音,忽地响起。

    很轻、很哑。

    “今天看到的事情,算我们之间的秘密,行么?”

    她没有回首,只是原本稍稍低着的头,向上抬升了一个角度。

    “吭——”

    忽然,那身体颤抖了一下。

    一时之间,禹拓竟忘记了回答。

    他知道——

    宗芸哭了。

    ……

    宗茂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

    只是沿印象中的路线一直默默行进着,不知不觉,那大门就已呈现在了面前。

    好快……

    他连思绪都还没有理清理透。

    同样的——

    他也没有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

    母亲的病……也可以说是伤,可以说从小时候起,宗茂就清楚地了解,这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以及苦痛。

    还记得原来一段时间精力过剩,晚上经常睡不着觉。

    那样他就会爬起来。

    要么做会冥想,要么出房间看会天上的星星。

    有时,宗茂会听见从母亲的房间里,传来轻微的异声。

    他一度很好奇。

    由于半夜不睡跑去偷听或是偷看别人房里,八成是要挨母亲惩戒的一件事,前面几回,他也就忍住了没有去探知。

    可是后来,好奇心还是战胜了理智。

    那时他毕竟还小。

    在经过一次成功的窥视后,他明白了,那声音,是母亲半夜被腹上的伤口疼醒而发出来的。

    这是、和他一样的困扰。

    只不过,他的伤在脸上,需要忍受的是别人的嘲讽,而并非是疼痛。

    而且,被人瞧不起的时间长了,是会产生抗性的,觉得习惯了,无所谓了,疼痛却不一样,这玩意,想来就来,想走还不一定就会走,多发生几次,只是徒添痛苦罢了。

    宗茂可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人会“疼着疼着就疼习惯了”的。

    那纯粹是扯淡。

    所以,他一直认为,母亲承受着的,是远远高于自己的压力。

    小时候,一个人照顾自己和姐姐两个,每次有其他人嘲讽他们是没爹的野种,她都会亲自出马,教那大放厥词的家伙如何做人。

    哪怕会因此而激发到旧伤,也是在所不惜。

    母亲一直在拼命。

    而现在,她似乎已经把能拼的东西都拼完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她——

    就快要死了!

    “嘭——”

    宗茂一拳打在门旁的墙壁上,溅下些许的灰尘,洒落在地。

    他恨。

    恨自己的无能,恨时运不济。

    同样,恨已经背叛了他们的姐姐。

    「为什么?为什么要投入到敌人的怀抱里?」

    宗茂简直无法想象,曾经是心灵支柱的姐姐宗芸,在袁智的面前奴颜媚骨的样子。

    她曾经是他的天使。

    然而,现在却已经堕落了。

    正因如此,才让他几欲癫狂,正因这般,才更让人无法原谅!

    不久前,她跪下了。

    宗茂看都不看。

    他不想看。

    不想看那副,一定和在敌人面前展现出来的一样,一样让人憎恶的丑态!

    抛弃了尊严得到的利益吗?

    是钱?还是……

    不、不管是什么!这样得来的东西,他宁可不要!

    宗茂坚信着,并且坚信母亲也一定是同样的想法。

    一如当初,他们和宗芸正式划清界限时一样。

    可是,现在也已和那时不一样了。

    比如——刚刚自己的一拳。

    虽然就力量上而言,和正常人都没得比,那击发在墙上的反响,简直可以算微不足道。

    但是——

    如果是正常……不,相对来说正常一些的状态下,母亲一定可以察觉到。

    她毕竟也曾经是一位优秀的魔术师。

    如今呢?

    却毫无动静。

    一想到自己如今仅剩下的亲人瘫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样子,宗茂的心里,就如刀扎一般。

    也让他更加的彷徨。

    进不进去,是一个问题。

    进去?以一个无功而返的失败者身份,无助地看着亲人在生死线上挣扎?

    那实在太可怕了!

    在此之前,他一直是胜利者,可以以一种对未来充满展望的想法,正视母亲的病痛。

    一点,只需再撑住一点。

    自己就可以拯救她了!

    那过去一天天的心情,不能说是高兴,起码能叫有干劲。

    可现在呢?

    不进去吗?

    不进去,又能去哪呢?

    宗茂突然发现,有时人生,竟是如此的艰难。

    蓦地——

    “呃……呃嗬~~~”

    久经战阵的人,对于异样的声响,又如何不敏感?

    这是——跟那时一样的声音!

    只不过,更衰弱,更无力了。

    「我真是个混蛋!」

    明明母亲在屋里默默地受罪,自己却还在屋外不进去看看吗?以前是偷看,可现在呢?

    “啪——”

    宗茂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然后,他推开屋门,踏出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