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继续绵延在草原之上。
月黑雁飞高。
霍去病和他本部的五千骑兵在若有若无的月色下,勉强分辨着道路,向着前方推进。
旁观者不知道霍去病这样行军过多少次,就他感受,黑暗中的行军,和置身深海,几乎有着同样悚然的效果。
不过,在那些飘扬着的汉军旗帜之侧,没有人为此表现出哪怕一丝恐惧。
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孙子兵法——军争篇。
史书有云,霍去病不喜看兵书,从旁观者第一次回还中所知他和武帝所论之言,也可看出这点。
话说回来,如果不用看兵书就能完美展示兵书所言的模版,那不看又未尝不可呢?
“停。”
在行进到一个山坡上之后,霍去病叫停了部队。
然后,他大声喊了一段很奇怪的话,为什么奇怪呢?因为就算翻译到了普通话,在旁观者听来都是无意义的。
片刻后,一骑身着汉铠的骑士奔驰而来。
“将军。”
他将手放在胸前,微微俯身打招呼道。
这是个匈奴降兵。
旁观者恍然:刚刚那段话怕不是这人的名字啊。
“你以前曾在左贤王的王庭待过?”
“是的,将军。”
“我问你。”霍去病指了指山坡北方,“如果我们按现在的路线,一路向北,会到达什么位置?”
“不好说了,将军。”降兵不敢说谎,“左贤王庭本来应该就在此处往北,可是我军刚刚挫败了匈奴的一次包围,势必引起左贤王的警觉,极可能转移。”
“是吗。”
霍去病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眼前银白的草原。
“不。”
他突然开口。
“左贤王不会转移。他一定会在原地。”
“为何?”降兵不解。
“别忘了这次出兵的不止我们一路。”霍去病冷笑,“哼。根据种种迹象,大单于怕是不在此地了。不在此地,就只会在大将军那边。和大将军交战,大单于肯定吃紧,到时候势必会有给左贤王的指示。左贤王只要不傻,就不会乱动,不然没有第一时间执行大单于的命令,他受不起。”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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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
星星点点,但延绵不绝。
一眼看不到边的营寨。
不过,根据降兵所言,此处尚未到达左贤王庭,这只是一座普通的营寨。不过,也够他们打一场的了。
霍去病和他的部队悄然列阵于营寨南边不到二里,静静等待着主将的命令。
霍去病的嘴角又一次上扬。
他的右手已经握住了剑柄。
“报!!”
可是,突如其来的传话骑兵却强行打断了他。
“何事??”
霍去病强行收住了拔剑的手。
“后,后军,急报!”
传话兵上气不接下气,将背后背的一个卷筒交给了最近的一名骑士,骑士打开卷筒,取出内中竹简,递给霍去病。
霍去病看看营寨,咬咬牙。
“先行后撤至不会被敌军哨探察觉的位置。”霍去病调转马头,“虽然可能有些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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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
霍去病没好气地吩咐了一声,身旁部下连忙把刚刚点起的火炬凑近霍去病。
霍去病展开竹简。
看着看着,他的神色变得越来越糟糕。
“将军,怎么了?”
一名期门军官见势不妙,连忙问道。
“后军转呈代郡急报。”霍去病收起竹简,面色凝重,“代郡的哨探发现一支匈奴军队于数日前在代郡北由西向东行进,规模不详,但不少于万骑。代郡此前还接报,西线战事不利,此军极有可能是大单于本部分来合围我军的部队。”
“什么??”
在场军官们全部震悚了。
“”
霍去病右手拿着竹简,不住往左手上敲打,边打边催动坐骑,来回走动。
“将军!这下情况就不一样了啊。”一名军官说,“西线战事不利,大将军势必损失惨重,我军便是汉军最重要的主力,万一真的被合围,陷入不利,致使战败,汉匈至今的仗可都白打了啊!”
“所言甚是!”“如何是好?”“将军!”
军官们七嘴八舌起来。
“住嘴!”
霍去病厉声喝道。
鸦雀无声。
“打。”
良久后,霍去病把竹简往地上一扔,大声说道。
“打?”
“对。”
霍去病转向营寨方向。
“再派一批轻骑传令,改变作战计划。”
他一字一顿。
“这急报是假的。”
“什么???”
军官们全都懵了。
“可这的确是我军所用的封筒和竹简啊,匈奴人也仿造不出啊?”一名羽林下马,捡起竹简。
“哼。本将不是指这急报的形式和来源。”
霍去病再次冷笑。
“而是内容。”
全场寂然。
“将军何意?”
“大将军纵使失败,也不可能把那么大一支部队放过来。”
霍去病眼神坚决。
“你们可以选择信,或者不信。不信的,立刻离队,去后军,那里更安全。”
马的嘶鸣继续,人的讨论不再。
“哼。”
霍去病摇摇头。
“那好。再派轻骑传令,改变我刚刚定的作战计划。”
“既然有人不想让我继续打下去,那好吧,我不这么打了。”
霍去病咧嘴。
“正好,我也用够了军团战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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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号角声。
果然,没有第一时间冲锋的汉军行踪暴露,匈奴开始整顿军队,攻击失去了最佳时机。
可是这真的重要吗?
“杀!!”
汉军不再压抑,战吼响彻云霄,冲向匈奴营寨的军势令刚刚冲出的一队匈奴人的坐骑吓得直接驻足。
“嘶!!!”
恐惧的马鸣。
“叮!”“哧!”“哐!”“噗!”
刀枪相接,盔甲破裂,盾牌格挡,血肉横断。
一边倒。
哪怕对方已经有了准备,还是一边倒。
死亡,在匈奴人的营寨里蔓延着。
马不停蹄,哪怕有所遗漏,也并不在乎。
简直如同龙卷风。
“碰!”
不知是哪一骑骑兵撞倒了一个火盆,火盆的火花溅上帐篷,遇到风吹,火势瞬间上扬。
待帐篷烧尽,天色微亮,那支如同死神的汉军悄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