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伯克的死讯无疑对汉森形成了强有力的冲击,让金发大汉的情绪低落了不少。
连带着也让三人间阔别重逢的氛围淡了下去。
毕竟,再怎么有心理准备,同伴的死亡对这个年龄段的少年来说太过沉重了。
好在,也仅仅是沉重。
即便是情绪起伏波动最大,最显著的汉森,在最开始的失魂落魄后,也渐渐平静了下来,而原本性格就偏冷静的科兹莫,此刻更是找机会岔开了话题。
“犹大——”
他稍作停顿:“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埋汰你,还有不少人在关心你的消息,期待你的归来。”
“是爱娜他们吧。”
艾米径直揭开了谜底,人有亲疏远近,看待问题的角度方向自然不尽相同,有的人会把亲友之死归咎到他的身上,有的人则会理解、同情他,这再正常不过。
而爱娜,无疑可以被归类到同情、理解的范畴之内,就算不谈相处的情谊,单单是一致的利害关系,就决定了她无法倒向另一边。
“是她们。”科兹莫流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其中有个人或许能给你个惊喜,不,是惊吓才对?”
“哦。”荣光者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而后问道,“瑞加娜?”
虽然和这个精明而又有魄力的女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在队伍组建初期,她起到的作用不小,有不少人正因为她的表率才选择了加入——所以,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所承受的压力不会比汉森、爱娜更少。
“她是其中之一。”科兹莫说道,“但有一个人,你绝对猜不到。”
“谁?”艾米问道。
“说出来了就没意思了不是,”金发的贵公子嘴角勾勒出一个充满恶趣味的狭促笑容,“况且……我们不是正好可以趁今晚聚上一聚?”
“也是。”
荣光者倒没有太在意这回事,说到底,他并不是太在意这个所谓的绝对猜不到的人——这些一印级别的持剑者,如果抛开个人情感上的偏向,其实都不太被他放在眼里。
和米娅相比,他们实在太过稚嫩。
“那么现在?”科兹莫发出了邀请。
艾米自然应允。
地下的训练场没有日夜的轮转,无论白昼还是黑夜,这里的照明都由炼金术士们提炼的燃素灯提供,但或许是因为持剑者多少还会受到人类那顽强的生物钟支配,入夜后的世界确实清净了不少。
也因此,食堂变得显眼了不少。
热闹、喧嚣与温暖。
这是艾米·尤利塞斯的第一感觉。
刚刚融合圣痕,摆脱死亡阴影的少男少女们,虽然离放纵还有相当的距离,但那轻松、愉悦、乃至神采飞扬的笑脸,是他之前所未曾见到的。
真好。
他叹了口气,视线掠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庞,而后停驻。
“科兹莫,惊喜在哪儿呢?”艾米耸耸肩,一个个报出那些个已在记忆中留下痕迹的名字,“爱娜、瑞加娜以及尼尔——在他们身边,我可没看到第四个人。”
“走近一点打下招呼就知道了。”科兹莫说道,“我虽然感受不到那份惊喜,但当时爱娜和汉森的表情都很精彩。”
“是么?”艾米不置可否的说道,然后迈开了脚步。
随后——
人群之中传来了细碎的低语。
显然,作为害死如此多人的罪魁祸首,“犹大”这层身份已不再是秘密。
他还活着的消息或许在第二天就会人尽皆知。
但他并不在意。
“犹大,你——”氛围的变化是如此的明显,若是爱娜、瑞加娜与尼尔还注意不到荣光者,那他们作为持剑者也未免太过失格,“果然活着。”
比起汉森,这三人无疑和科兹莫一样属于理智派。
没有手舞足蹈,也没有投怀送抱,只有微微颤抖的声音才显露出他们远非看上去那般的镇定。
只是,并非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冷静。
“犹大!”
有人显然按捺不住怒火,那是一位身材高大和汉森有的一拼的凶悍男子,脸上、头上、裸露的臂膀上密密麻麻的满是伤疤,肌肉更是粗壮的仿佛和榕树的主干似的,令人望而生畏。
他怒吼着、咆哮着、随手抡起凳子就朝他砸来。
然后——
身体如煎锅上烘烤的虾子一般,满脸通红的蜷缩起了身子。
在他高大的身躯之下,荣光者收回拳头,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一脚将他扫开,而后目光在骤然安静的食堂中环视一周。
“还有其他人吗?”
他问,视线在每一个敢与他对视的人脸上停驻,将他们神态的变化尽收眼底。
“没有人的话,”艾米·尤利塞斯收回了目光,传承自先民之血的荣光之裔,其体魄的强横程度本就远在一印级别的持剑者之上,就算形体的差距再大,只要不进行能力的比拼,眼下这帮家伙就算一拥而上,对他也不存在威胁——也正是基于此,他才能如此的从容不迫,如此的气定悠闲,“那大家继续吃饭吧。”
在寂静的氛围中稍作停顿,他说道:“别在意我。”
然后就将他们,就将除了少数几张熟悉面孔之外的在场所有人摒弃在外。
爱娜、瑞加娜以及……尼尔!?
视线在触及最后那位的少女时,年轻的荣光者不由微微一愣——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为什么科兹莫会说这是一个惊喜……或者惊吓。
但也仅此而已了。
尽管在潘地曼尼南中,他没看出少年的正体是位少女,但这其实并不奇怪。
在潘地曼尼南那艰苦卓绝的环境之中,女性和男性除了第二性征意外并没有太显著的差异,即便是现在看来丽质天成、出落大方的瑞加娜,在当时都灰头土脸的只能看出个大概模样。
更何况,是身材不凸不翘,眉宇中还有股英气的尼尔。
被错判简直再正常不过。
“好久不见,”瑞加娜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一脸笑眯眯的看着他,“你还是一点都不嫌事大啊,犹大。”
“是啊,好久不见。”艾米·尤利塞斯的视线在三人脸上微微停驻,等到汉森与科兹莫落座后才眯了眯眼,“不对,应该是初次见面才对。”
他打开了一瓶阿德莱德。
——持剑者禁止饮酒。
这是现世迦南特有的,一种混杂着奶与蜜的饮料。
年轻的荣光者替每一个斟满,然后举杯:“于此庆祝我们的阔别重逢,于此庆祝我们的初次相逢,于此感谢神明的恩许与恩赐。”
“让我们——”
“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