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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五九我将带来希望与光明

    令火焰重燃——

    即便是在浩若烟海的古籍之中,也找寻不到任何先例。

    但艾米的心中没有忐忑。

    答复杜克·高尔斯沃西时的语气异常平静,前任大祭司埃德加尽管未曾将历代大祭司所传承的知识流传予他,但在成为初生之火的宿主之后,他的火种的认知已不在任何人之下,甚至……他本人即可被视为火种的人形载体。

    如果火种尚未熄灭的话。

    微微垂落眼帘,黑发黑眸的少年将漂浮在身侧的初生之火攥入手心。

    而后迈步——

    “跟我来,”他说,在被火种力量的余波削平大地的最底端停下脚步,回身望向了身后的杜克·高尔斯沃西,以及其他的荣光者,“接下来,请与我保持距离——如果你们不想被火焰所啃食殆尽的话。”

    在说出必要的警告后,艾米激活了初生之火。

    ——更准确的说,是打开了其中隐藏着的一道阀门。

    那是先民留在初生之火中的后手,是火种初次闪耀光芒时截取的一缕本质。

    破镜不可重圆,时光不可扭转,在潘多拉的手中,赫姆提卡的火种以及过往的荣耀早已沦为一堆四散的尘埃,在冰冷的黑暗之风吹拂下……再难追忆。

    所以年轻的大祭司要做的从来不是令熄灭的火种再次燃起,而是……通过献祭令这簇与他紧密相连的初生之火成为赫姆提卡的火种,为这座多灾多难的古老城池带来希望与光明。

    于是橘红色的火焰自黑暗中升腾而起,熊熊燃烧着的火光侵占了少年漆黑的瞳仁。

    “就是现在!”

    血液在奔流,灵魂在雀跃,即将展开蜕变的初生之火,在耳畔发出贪婪的呢喃。

    似在舔抵,又似在索取。

    并且隐含畏惧。

    血液即是生命的货币,灵魂即是力量的源泉——

    向着火种蜕变的初生之火,褪去束缚、褪去枷锁的初生之火,在熊熊燃烧中,它在欢呼,在雀跃,更在渴求,渴求着秉持秩序与荣光的先民之血。

    “——归于火种。”

    并未再使用初生之火来形容它,艾米不知不觉转变了称呼,同时望向了面前这位曾在家中与学院中有过数次眼缘的大人物,被火焰充盈的瞳仁中映照出的不仅仅是银发的黑眸的荣光者,更是……蛇?

    他的身后,隐隐浮现出盘踞成环的蛇影。

    那会是什么?

    有关蛇的传说在少年模糊的记忆中实在太多太多,以至于他根本无法确定寄宿在杜克·高尔斯沃西体内的非人之物的原型,也无从知晓对方到底站在怎样的立场之上,对赫姆提卡的火种到底持有怎样的态度。

    他所能做的,仅仅是等待,等待命运揭晓答案那一刻的到来。

    有利的结果欣然接受。

    不利的结果就断然否决——

    他有掀桌子的资格!

    这就是他的从容,独属于艾米·尤利塞斯的从容。

    在少年的注视之下,赫姆提卡曾经的城主迈开了脚步,他那苍白不见血色的脸上不见任何的表情,脚下的步伐也不曾有丝毫的迟滞——他向着火焰燃烧的方向大步前行,仿佛不是在奔向死亡,而是走在加冕荣耀的王座之上。

    视死如归。

    若要形容的话,不是学者的少年所能想到的大概唯有这个词汇。

    只是……还是感觉相当的不对劲。

    杜克·高尔斯沃西的脸上既没有赴死的慷慨激昂,也没有抛弃生命的决绝,即便是生死这道选择题,也无法令他动容,平静的仿佛是一滩死水,没有任何生命的死水。

    但怀疑到此为止,在艾米的见证下,银发黑眸的荣光者坦然步入了火焰之中。

    脸上终于流露出解脱的释然笑容。

    仿佛被添入了柴薪一般,火焰于此升腾而起——

    十米?还是二十米?在至深之夜笼罩的赫姆提卡,这道蹿起的火柱异常的醒目,但只有如嘉苏这般屹立于尚未完全弥合的大空洞之上的存在,才能以超然的视角围观这场秩序与混沌在概念层级上的交锋。

    “这样的话,我也能放心了。”

    在身材娇小的女孩看来,初生的火焰如同一只刚刚断奶没多久的小兽,在向着它根本不能理解,更不能明白的狰狞怪兽张牙舞爪的发出虚弱的威胁。

    这场面多少有些好笑,但她却笑不出来,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深深的疲倦。

    ——她很累了。

    在亿万黑山羊之母压迫下崩裂开的天穹可不能放任不管,依靠秩序疆域自身的力量消弭也不知道会花费多少时光,而为了最大程度断绝来自混沌之海的古神们在这个糟糕的节点上盯上这个他们好不容易打造出的庇护所,她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将这道天之痕弥合,将秩序疆域重新打造成一个封闭密合的统一整体。

    尽管修补漏洞的事情不是她一个人在做,但也是很累人的事情。

    累到……真想杀一个码字狗祭天。

    嘛,找不到听得懂她说话的人,连吐槽都没意思了。

    如此想着,她伸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而后眨了眨眼。

    在转生的关键期,碰上这档子事,还真是糟心透了。

    毕竟……睡眠不足可是美容的大敌。

    以后长不高了,都要怨今天的事情——

    身材如十一二岁女孩一般娇小的女孩儿忽然兴致勃勃的想到,随后将注意力重新转回了天穹之上,虽然以现在这个趋势来看,秩序疆域的裂纹很快就能愈合,但……这远远不会是她苦难的结束,作为赫姆提卡的监视者,辖下闹出了影响如此之大,影响如此恶劣的事情,一定会有很多老朋友到访。

    到时候该怎么办好呢——

    赏他们一人一发子弹如何?

    这主意不错,以炮交友可是魔法少女的浪漫。

    只是……

    她轻咬嘴唇。

    果然比起魔法少女,她还是更想做一个安静的美少女。

    嗯!愉快的决定了!

    女孩猛一拍手,到时候谁让她做不成成安静的美少女,她就赏谁一发子弹!

    我真是太聪明了——

    嘉苏美滋滋的想到。

    艾米自然不知道只有数面之缘的女孩的想法,也不具备对方那超然的视角,只是此刻的他,视角也非常的独特。

    ——他正处于火焰燃烧范围之内。

    如果主持仪式的大祭司是埃德加,或许其它人的话,大概被纳入火焰中的一瞬间,就会如杜克·高尔斯沃西一般被绝对的光焰燃烧殆尽,但他是与众不同的……在这个时候,年轻的大祭司再一次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向着火种蜕变的初生之火,在渴求着他的同时,也倾慕着他,畏惧着他。

    或者说他身体里的某种东西。

    是火焰,或者说阿娜之火。

    认知早就不局限在赫姆提卡或者荣光者范畴的少年想到,而后眯起了眼,与他相类似,在火焰内部,还有东西没有被火焰吞没,依旧有残渣泛起。

    那是……杜克·高尔斯沃西,那是他所残留的本质。

    并非人类,而是力量本身。

    那是一条蛇的虚影,一条尚在孕育之中的蛇的虚影。

    那是什么?

    艾米仔细的打量着它,心中的警惕仍未消退,一旦它有什么异动,他将在第一时间杀死自己,令时间的沙漏再次回到原点,回到足够弥补他错误的原点。

    但扭转胜负生死的底牌没有动用的价值,蕴涵着超迈凡世的可怖力量的虚影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不具备最起码的知性一般,任由尚在转换中的火种一点一点的消磨着它的力量,直至它的身形越来越黯淡,只剩下一双金色的竖瞳在燃烧的光焰中熠熠生辉——

    等等?金色的竖瞳?

    少年的思绪微微一顿,随即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它睁开了眼。

    但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的看了火焰,看了他一眼,随后任由这残留于此的最后一份本质,被初生的火种啃食殆尽,彻彻底底的化作了虚无。

    吸收了这超越凡世所能承载的伟大之物的本质,火势一瞬间升到了最大,熊熊燃烧的火柱几乎勾连了天地,即便是赫姆提卡之外的至深之夜中,都能隐约窥见一丝亮光。

    ——骑着黑色战马的骑士勒紧缰绳。

    在妖魔堆积的尸山血海之下眺望极远处的光明,稍作停顿之后,再次驾驭着胯下的漆黑梦魇向赫姆提卡的方向奔驰。

    似乎……来迟了啊。

    在他的身后,数名骑士扈从相互对视,而后紧紧跟上。

    当然,几乎贯穿天穹的火柱只是显现了一瞬间,火种的伟力从不靠夸张的声势得以凸显,离蜕变只差最后一步的初生之火在极尽燃烧后猛地收缩回了巴掌大小,并且还在不断的塌陷,直至成为了肉眼不可视的微小尘埃,成为了那不可能为人类所观测的微小维度。

    ——奇点。

    艾米心中突然冒出了这个词汇,随后——

    整个世界大、放、光、明!

    赫姆提卡,已成为一片废墟的赫姆提卡,再一次拥有了光明。

    在这一刻,无论是目睹眼前神迹的荣光者,还是在废墟之中重整队伍的持剑者,抑或者在坍塌的房屋之中眼神空洞的幸存者们,都再一次燃起了希望之火。

    若要说例外的话,也不是没有。

    突然脱离旧日迷梦的潘多拉,迷惘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歪了歪头,有些苦恼的咬着自己的手指甲,目光迷离:这是火种……艾米……

    而在更远处,在至深之夜的深处,在黑暗混沌与秩序疆域的边界。

    无人莅临的永夜长城忽然震动起来,而后在大地轰隆的震动声中翻了个身子,被守夜人们称为灯塔的两点光明在黑暗千年降临以来再一次亮起,金色的竖瞳就此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