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是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饶是李破当了六年多的皇帝,此时也觉得肩头上的担子勐的重了许多。
他知道,这说明元贞七年和之前的几年不一样了,之前可以归为是打天下,现在则转变成了治天下。
打天下时不用想那么多,治理天下则不同,政务上的繁复程度确实要高上一个层级,也怨不得文人们常说什么打天下易,治天下难,倒也并非都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
…………
百忙之中自然不能出宫来闲逛。
他是先去了郫国公何稠的府上,何稠病了,而且病的不轻,只是御医诊治之后跟他说,其实就是人太老了,在冷热交替的时节就很容易发病。
今次的病症只不过是风寒所致,就是人们常说的感冒,年轻人挺一挺也就过去了,落在何稠身上就很是难熬。
不过却没有看上去那么沉重,喝上几副汤药,养一养就能好转过来。
看着病的要死要活,神智都不很清楚的何稠,李破心里也不好受,当年何老头落魄来投,至今也有十多个年头了。
君臣一直很是相得,何稠能活到现在,李破居功至伟,何稠也没有负了他,帮了他不少大忙。
十多年来,何稠教出了不少徒子徒孙,如今都能用得上了,虽然不能把唐初各类工艺上的进步都归功于何稠,可他在其中起到的却也是至关重要的作用。
尤其是前隋到唐初这些年,之所以工艺上没有多少断代的迹象,何稠可谓功不可没。
无论是现在的太常寺卿宇文儒童,还是匠作监正窦师纶,甚或是后起之秀阎立德,阎立本兄弟等人,对何稠都是以师礼相待。
而且何稠耗费十年心血,将毕生所学着成了何氏工物一书,对当世的技术工艺的发展,将起到难以估量的作用。
如今这位前隋年间的大匠师终于渐渐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对于李破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很令人伤感的事情。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人总有老迈之时,不管你多么杰出,一旦老了,大多都是一个样子。
李破没有在何府多待,太不舒服了,只是叮嘱何稠的家人小心照看,还留了几位御医在府上。
出了何府的门,李破心情很是低落,他不知道自己老的时候,是不是也和何稠一样,看上去那般凄惨无助。
今年他也三十八了,正处于人生当中最为黄金的一个阶段,可谓是年富力强,连小毛病都不见一个,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早年吃过太多的苦,于是老天爷特别照看所致。
反正是吃的香,睡的好,可他也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活到何稠这个岁数。
时人高寿的并不少见,可更多的人则是五六十岁便过完了这一生,平均寿命算一算的话,肯定差了后来老远。
说起来他的身体素质一直不错,就是还比不上自家婆娘,那才是老天爷钟爱的人儿,身体素质杠杠的。
早年两人动手,几乎是势均力敌,他仗着力气大,还能占据些上风,等到年纪大了,人家身体素质上的优势便显现了出来,再要动手互殴的话,他便已经是败多胜少。
你想想一个女人跟精通格斗技巧的男人空手肉搏,还能时常占据上风,那得是多稀罕的一件事情?
嗯,有很大可能李三娘要比他活得长久些。
还有阿史那荣真,身体强壮之处,有点非人类的感觉,再加上人家不声不响的,想的东西就少,那样一来指定能多活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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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自封德彝殁后,李破对生死之事便有了些感悟,只是他还年轻,并不需要过多的考虑这些罢了。
如今何稠又病了,却是又勾起了他的心事。
当年随他起兵的那些老人,能跟他一道走到最后的肯定没几个,眼瞅着这些人一个个老去,其实也是颇受煎熬的一件事。
李破转眼又想到了李秀宁,他觉得这个李三娘心眼多,家里又养着一群女人,整天叽叽咯咯的,心里静不下来,日后肯定活不过他这个情夫。
去年长孙无忌晋了大理寺卿,听说他的妹子,也就是李世民的婆娘就藏在李秀宁府上,他一直没有见过。
据说颇有颜色,过一阵轻松下来,他就去瞧瞧,气一气李三娘,让她少活两天,总不能他这个皇帝哪天没了,剩下一大堆的女人吧?那可太糟糕了。
…………
李破心情不好,总是会想着法的让自己高兴起来,这是正经的心理学范畴,远离抑郁的法宝。
顺道就到李府来吃鸡,世间事那么多,惹人烦忧,唯有美食不会辜负于人。
而且丈母娘岁数也不小了,他不记得李靖的妻子最后如何,写史书的那些人特别操(和谐)蛋,女人大多都是一笔带过,十分的不地道,知不知道男女平等?
所以他想让御医去给陈氏时常做做体检,以防哪天一躺下就起不来了,还有朝中的那几位重臣,都要给予优待。
大家活的长久些,即便还是不能挽回,那就提高点生活质量也是不错。
今年那些大夫们要举行的杏林大会定了六月份,多招一些名医进京,孙思邈那狗东西,整天东跑西颠的,就想着去成就陆地神仙的伟业了。
你要是老老实实的和何稠他们一样,在京中办点学堂,教出些有用的弟子来,那得是多大的功德,不比你四处乱跑强?
对孙思邈这个不服管的家伙,李破是深有怨念,心说也就是老子把天下平定了下来,不然你走到路上说不定哪天就被山贼给杀了呢。
来自皇帝的诅咒……也没屁用,人家孙思邈正在贯彻着自己的人生准则,一路医治病患,已经去到了岭南,正在蛮族的寨子中跟巫人讨论着治疗瘴毒的方法。
人家如今快活着呢,走到哪里只要显些手段,就能得人以礼相待,连野蛮的蛮族也视他为救苦救难的活神仙,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任他取用。
皇帝在那边都得不到这种待遇,如果李破孤身一人到了岭南,说不定就会被蛮族捉去,炖成一锅很香的两脚羊。
…………
“哥哥,俺想跟你说件事,哥哥你可得给俺做主才行。”
陪同李破一起前来的罗士信说道。
李破一听做主两个字,立马稀罕的看向罗士信,“你也要人给你做主?是谁得罪了你,这可真是稀奇,赶紧说来听听。”
罗士信乐呵呵的连连摇手,“哥哥误会了,谁又敢得罪俺呢?不怕打吗?就是前些日程大郎寻到俺门上,想把他家女儿许配给罗成那小畜生,哥哥您说俺答不答应?
本来俺还想着等罗成大些,再求哥哥给寻上一门好亲……”
李破嘴角抽动了一下,当了皇帝这么久他还真没干过配鸳鸯的事情,这要搁在民间,估计就是一个话本故事了。
如果把罗三郎家的罗成换成穷书生,故事就会更为精彩一些。
“程知节家的女儿?”
“嗯,程家大娘子叫程金珠,今年十六了,程大郎不成,可生下的这个女儿人不错,是个持家娘子的样子……
俺家那婆娘……肯定不乐意,哥哥是知道的,她是王氏的女儿,儿子纳妾她不管,大妇嘛……总想结一门高亲。
俺没那么多想头,什么世族啊门阀啊,在俺眼里都那么回事,刀下也杀了不知多少,死的时候还不是一腔子血喷出老远,没什么稀奇。
和程大郎家结亲,俺觉着还成,程大郎不很顺眼不假,可他家的妻儿都很不错的,结亲之后也事少,不用多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亲戚来。”
李破感觉有点怪,罗士信和他相识的时候才十三四的年纪,还是个半大孩子,一晃的工夫,如今也跟他说起了儿子的亲事?
别看罗士信很少见的唠唠叨叨的说了不少,可说的却是头头是道,让李破感觉更是多了几分古怪。
这个直线条的家伙,碰到儿子的事难道就开了窍?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点头吗?你自己想明白就成……不对啊,罗成今年才十二……我没记错吧?”
罗士信咧开大嘴笑了,“哥哥记性好,哪会记错,罗成今年就是十二岁,程家大娘子比他大了四岁。”
李破也是哈哈一笑,觉得罗士信跟在他身边久了,思想很是开明,连比儿子大上四岁的女子都能应下,思想境界一下就比当世的人高出了一大截。
“你觉得罗成会乐意?”
“哥哥只要点了头,容不得那小畜生说话,不然俺打断他的腿。”
好吧,开明也有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地道的封建思想……唉,不对啊,这怎么成了我的事了呢?什么叫我点头就成?
于是李破重重的点头道:“程大郎是什么人物咱们都清楚,这么多年都没掉了脑袋,还能把妻儿带在身边,说明有其运道,他的儿女必定也是有福之人。
你既然给儿子相中了,我还能阻你不成?你是想让我指婚啊,还是自己来操办?”
罗士信很高兴的点着大脑袋,混话就又来了,“哥哥就不想见一见程大娘?这么就定下来,俺心里有些不踏实……”
李破满头黑线,挥手就给了他脑袋一下,“说什么呢,你的儿媳妇,我见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