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浩浩荡荡朝山海关出征的军队,已不再是当初清一色的战斗兵员,军中大顺战士大多腰缠金银财宝,行列中还夹杂了从民间抢掠而来的妇女,边走边歌舞享乐。
几月前的大顺军,是他们战力的巅峰时期。
因为那个时候,王争已经统一江南,如果不立即拿下京师,他们就只能在西安等死,所以只能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到了现在,一路上极少的抵抗,加上各地不断有降表送上,蒙蔽了大顺军将领们的双眼,普通士卒的目光也全都集中在拷饷和搜掠,根本不知道眼下形势到底处在多危急的关头。
李自成特意将吴襄抓出来一起带到山海关,看样子是想要在抵达城下的时候对吴三桂做最后一次争取。
但是没有人会知道,就在大顺行军道路不远处的冀北,正潜伏着一支衣甲整齐的八旗大军,盯着李自成的一举一动。
听到哨骑奏报,多尔衮静静吸了口大烟,说道:
“再等等看。”
潼关的关城上飘扬着大顺旗号,上面站满了来往巡视的大顺军将士。
自从崇祯十六年李自成歼灭孙传庭所部五省精锐以后,潼关一直都留有重兵把守,这是进出陕西的要地,只有占据这里,才会是有进有退的局面。
王栋是李自成的嫡系,眼下正是他率三万大顺兵士留守在潼关。
潼关险要,而且闯王已经攻下京师,宣府、大同各地都是望风归降,所以守关的大顺军兵士警惕心并没有多高。
正在他们有说有笑的闲聊时,一名把总指着远处惊呼不已,众人回过头去,只见一支阵列严谨的军队出现在眼前。
这支军队打着“王”字蓝底黄龙帅旗,帅旗两侧则立着“陈”字高招旗,兵士们身上披着精制罩甲,头上戴着云翅盔,旌旗密布,红压压的一大片朝潼关逼近,看样子不下万人。
“敌袭,敌袭!”
关城上的大顺军将士反应还算很快,第一时间将城门上闸,潼关的关城上到处都是鸣锣呐喊之声。
王栋持刀登城,看着对方军阵中的旗帜,咬牙道:
“是陈永福的南阳兵来了,这些人虽然衣甲整齐,但却都是招募不久的新兵蛋子,本将亲自出城迎击,你等在城头发炮击之!”
陈永福前几日接到河南副将刘国能的军令,说齐王已经率领大军北伐,河南兵的任务就是要阻拦陕西的大顺军增援,不能让一个人走出潼关。
其实陈永福想要直接攻城,甚至想过攻下潼关之后,直取西安。
要是将潼关打下来,那可是一件大功,打下西安更是不得了,日后因此叙列一省主将也说不定,但看见潼关险要的地势后,陈永福立刻了改变主意。
守关的大顺军可不是孤军,陕西现在全是闯贼的天下,潼关背后就是整个陕西,后援不断,最有可的结局就是强攻不成,南阳兵还要损失惨重。
到时候怕不仅阻断援军的任务完不成,就连南阳府的地盘都很难守住。
除了南阳府各地留守的城防营和村镇卫营以外,陈永福麾下所能调动的南阳府兵也就是两万余人,强攻根本不可能,眼下只能等刘国能他们的后续兵马赶来,再对潼关沿线实施封锁。
陈永福在马上一招手,军阵立即停下来,但还没等他下什么命令,却听潼关方向传过来一阵酸掉牙的“吱呀”声,回头一看,关内的大顺军居然直接冲出来了。
这可大大出乎了陈永福的意料,当下他有些手忙脚乱,并没能及时发下军令。齐军下辖的南阳府兵正在变阵,这个时候,潼关的关城上忽然响起猛烈的声响。
“砰——”
“砰——”
潼关城头霎时间火炮齐射,全部倾泄到关下的南阳府兵军阵中,一时间,南阳兵人仰马翻,损伤惨重,军阵都没能稳住,不断的后撤。
王栋哈哈一笑,当先冲来:
“陈永福,受死!”
出关的大顺军兵士和齐军下辖南阳府兵猛烈撞击在一起,两方这可就是彻彻底底的乱中厮杀,这种情况正是王栋所希望看到的。
齐军最擅长的就是阵列战,一旦阵线成型,就连鞑子的八旗铁骑都很难冲散,王栋知道这些南阳兵是新招募过来的,所以才敢这么打。
南阳府兵换阵还不算十分熟练,人数又不如对方,许多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被那震耳欲聋的火炮打得晕头转向,还没反应过来,大顺兵就已经杀到眼前了。
陈永福觉察到身后来袭一股劲风,立即回身招架。
“锵~”
陈永福和王栋的刀架在一起,擦出激烈的火花,王栋暗自吃惊陈永福的臂力,心道不可硬抗,遂灵巧的从马腹下面钻来钻去,找寻破绽。
陈永福虽然左挥右砍,但奈何王栋滑的像个泥鳅,根本碰不到对方一下。
忽然间,王栋趁陈永福向右挥刀的间隙,顺着马腹爬到马背上,一脚将还没反应过来的陈永福踹到地上,继而骑着马直接逃回关内。
大顺军的士卒们虽然将南阳兵逼得节节后退,但却并不恋战,跟着王栋潮水一般的撤回关内。
不多时,王栋回到关城上,看见在下面愤怒不已的陈永福,居然是哈哈大笑的唱了起来。
“好个陈副将,赔了宝马又折兵嘿!”
陈永福吃了一鼻子灰,己方的火器营和骑兵营都还没到,虽然看着对方在潼关上不断耀武扬威,但也实在是没法子,这口气暂时只能咽下去,不过他还是想不通。
南阳府兵眼看着就要溃散了,但对方竟然放下大好时机直接撤回去了,这是什么道理。
当天夜里,刘国能率河南兵马陆续赶来,人马足足有五万以上,并且拥有兵仗局配备的新式火炮,听陈永福把事情说完,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陈将军,你也不是初入军伍的愣头青了,怎么如此的沉不住气?”
“齐王让咱们看住陕西贼兵,你可倒好,南阳兵刚来就折损两千,就连坐骑都被人家抢了,这档子事在齐王麾下还没发生过,拖你的福,咱们河南军可是开了先例。”
陈永福羞愧难当,自然知道自己今日糟糕的表现,传出去会让整个河南军的将领蒙羞,不过他也是有苦说不出。
以前那些山东来的百战强兵指挥惯了,指哪打哪,根本不用多操心,忽然换成一群些新兵蛋子,居然用炮轰一轮就要散架了,兵不是光操训就行,还得在战场上历练。
看见陈永福憋屈的这个模样,刘国能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潼关方向,狠狠说道:
“一直以来,只有咱们齐军欺负人,让人家憋屈,从没有人能让咱们憋屈!”
“陈将军,这口恶气老子明天替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