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掌柜回去后,立马就开始筹银子。
严格来说,这次山东军给济宁商行的价,比起世面还要稍低一些,因为这些货都是江南运来的,按市价转卖给自己已经是获取暴利。
而且对方厘金是百中抽一,主要的收入还在厘金上,这次大大小小的船行和南北货商都老老实实的交了厘金,不知道总数有多少。
山东军这手段委实让人觉着心底发凉,盐帮和缉盐署配合起来,不管遇到什么突发状况都能软硬通吃,游刃有余,实在让人无所适从。
这次和自己的谈话中,范若海虽然是以公允大度为主,但却也显露出他的肆无忌惮。
毕竟,背后有这么大的靠山,要是郝掌柜自己来做,怕还要比范若海张狂的多。
这次的开价,山东军没有加额,和自己预想的不同,于情于理,都让济宁商行这些商户无话可说,只能讪讪筹集银子在第二天送到缉盐署。
这收取漕运第一步的动作,范若海和昌尤做得极好,软硬兼施,游刃有余,据说身在徐州城的安东候王争听到了,对他二人可是大大的赞赏了一番。
说是有他们两个管着漕运,可以高枕无忧了。
这是无上的荣耀,不过范若海虽说内心高兴,但却没有沾沾自喜,他也知道,这只是开了个头而已。
今日山东军得罪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南直隶,顺带着连北直隶的众臣一块得罪个干净,这比预料中的后果更严重。
那些嚣张喊话的人,并不是在虚言恐吓盐帮和缉盐署,的的确确在背后是有靠山的。
按照规矩,这些货在北直隶卖掉之后,七成都要被当朝的众臣勋戚们瓜分,剩下那些才会让商户们分得。
山东军这般做法,可算是断了许多人的财路,你在山东怎么做都行,和他们没关系,但要是断了财路,那不好意思,大家可就要撕破脸好好的玩一玩。
现在正是这么个情形,弹劾王争的折子原本就不少,这次几乎是从南北直隶往京师飞,崇祯御案上全都是这类折子,已经看不见别的了。
不过崇祯皇帝好像早有打算,任凭各地风起云涌,却依然是留中不发,这样一来,各地闹得愈发大了。
在这个时候,山东军同样不能闲着,急于找一只更大,大的足够让南直隶都不敢吭声的公鸡。
一方面,山东军在四处漕运重镇设卡收取厘金,已经闹得风风雨雨,但是南北直隶的众臣勋戚们需要担忧的,还不只是这个。
李自成在襄阳建立政权,号称“新顺王”,麾下的顺军兵马已经推进到了朱仙镇,一路上的州府都是闻风而降,官军转眼就成了顺军。
击溃官军之后,顺军沿着颖谁扎营,看样子准备造船去南直隶。
南直隶的朝廷兵马,对山东军还没什么感觉,毕竟大家都是官军,山东军起码还留些面子。
可流贼就完全不一样,那可完完全全是毁灭,无论什么阶层的人,基本上都逃不过去,南直隶的官军立刻就慌乱成一团,不知所措。
朱仙镇之战后,左良玉又跑了,援剿总兵白广恩等奋力搏斗,重抵挡不住潮水一般的顺军,最后白广恩他们往北跑,副总兵则是高杰带着几骑亲兵狼狈逃往颖水。
说起来也巧,当时河水结冰,高杰又是几人几马,直接就顺着冰跑过河,但顺军追兵来的时候,河水却突然裂开,几个马兵都被淹死。
因此,高杰逃得一条性命,现在流窜在南直隶一带,也不知道整天在琢磨些什么。
这要是其他的官兵,根本不会和顺军这么死磕,但高杰不同,他本是李自成帐下的闯将,后来和李自成妻刑氏私通,不得已才投奔官军。
这么一来,他就彻底和李自成成了不同戴天的仇敌,谁都能投降顺军,唯独高杰不能,他只能和朝廷一条道走到黑。
张献忠在颍上,本来和革左四营配合得好好的,不知怎得忽然生了嫌隙,四个营都去投奔新顺王李自成,顺带着连罗汝才也一块去了。
张献忠一下子成了光杆司令,势头大减。
其实早在李自成称新顺王之前,心高气傲的张献忠就已经在武昌自号“大西王”,设立五军都督府和官职,做了建国的准备和打算。
李自成称王之后,听说张献忠竟然抢先自己一步,非常不满,当时便派人去武昌和张献忠商谈。
说什么张献忠自身实力不够,还非要称王建立什么官署制度,岂不是自取其辱,若因此被朝廷围剿,新顺军可不会去救援。
说是商谈,本意不过是羞辱。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李自成致书给张献忠后不久,被顺军追的遍地跑的左良玉来到武昌,面对大西军,竟然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
刚刚设好的官署,基本上都被左良玉一网打尽,张献忠丢弃武昌,觉得不能再湖广久留,率残部流窜回四川。
眼下,山东军入主徐州,再往下就是中都凤阳府。
朝廷在凤阳的军队,还算是有些能打仗的,刘良佐带着几万兵马驻扎在下蔡,黄得功一万兵驻守在定远,这两家都是号称南直隶强军的兵马。
除此之外,刚到任不久的南直隶京营提督太监卢久德则是率南京京营兵两万,守在寿州和顺军对峙。
南直隶六名总兵,最能打的两个都在凤阳,不过即便算上南直隶京营,三家兵马不过五万余人。
前来对峙的顺军,主力是小袁营和革左四营,李自成的嫡系根本没来,不过即便是这样,加在一起也超过二十万人。
到了现在,两方大大小小打了几次,都是互有胜负。
说起来,南直隶的京营提督太监卢久德心里并不好受,甚至是十分憋屈。
老子本来在北直隶过的就不安稳,这次调到南直隶的京营来,以为天上掉馅饼,本想着能享两天清福,学人家敛敛财,过上好日子。
可没成想才几天功夫,流贼居然都打到南直隶来了,卢久德被被拉到外围防御,没过几天,听说徐州那边山东军又搞出来什么幺蛾子。
这样一来,本来打着混日子的来南京的卢久德,一下子成了天降大任于己。
天可怜见,卢久德本来只是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过几天好日子也就成了,这此被临时拉出来守南京,心里是叫苦不已。
你们南直隶的勋戚重臣不敢来,欺负老子是个新来的。
说起来,南京城内有魏国公徐家,那可是明将徐达的后裔,怎么就懦弱成这个龟孙样,自己这太监都出来领兵作战了,你开国名将后辈,竟然吓得龟缩在城里不敢出来?
卢久德一面在为了自己的小命,在尽心尽力的守,另一方面也在思虑退路,心道外围凤阳要是实在守不住,趁早收拾收拾跑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