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火炮的准头肯定不高,不过这十几门炮对准一个方向,起码还是要有几颗歪歪斜斜的飞上城楼。
几乎是刹那间,刘游击身边站着的几个家丁消失不见,只是在破碎的城楼上留下一滩血肉,有些碎肉还飞溅在刘游击的身上,挂在头盔上。
这一轮火炮下来,虽说没有一颗击中城门,但却将城楼上剩余的几名步卒全部吓成惊弓之鸟,就连刘游击都是不管不顾的跑下城。
这个时候,那些步卒抬起头,见到对方在拿着铁杵装炮,当即就是浑身一激灵,鬼哭狼嚎的跟在刘游击后面。
“这次都朝着城门打,谁要是把城门轰烂了,回去记上一功!”
这种小事王争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是说了句一定要给百姓个交代,剩下的也没过问,全权交给下属去办,所以火器营的营官任胡被全卓搬了过来,正在大喊下令。
听到自家上官的喊声,其余炮手都显得很兴奋,喊着答应的时候也没闲着,用最快的速度填充炮弹。
其实不仅仅是火器营有干劲,全卓率领的马队,还有邓黑子带来的战兵都是摩拳擦掌。
前不久被闯军伏击,大家都是拿出了保卫家乡的干劲,有些人以为从此再也见不到家人,拼命三郎的架势都用上了,想着为了山东总兵和亲人今后的美好生活而战。
可这次来到新城的战斗却像饭后甜点一般的轻松惬意,尽管他们一样披着官兵皮,但是干掉这样的禽兽,大家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说一千道一万,加入山东军之前谁家还没被狗官兵欺压过,是时候一五一十的讨回来了。
有些责任心强的朴实汉子甚至觉得这么做才是替天行道的正义之举,仿佛连自己都成了英雄一样的人物,走在路上也能更加挺直胸膛,打算把这件事回去和婆娘炫耀炫耀。
城内这部分官兵说的好听一些,是转战各地的老兵油子,难听的就是一帮见贼就跑,见民就狠的兵匪,可战斗力实在是不够看,山东军轰破城门鱼贯而入的时候,大部分人才从床榻之上惊醒。
惊醒归惊醒,有些人甚至连衣服还没有穿戴齐整,坐在床上一脸的木然,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立即屁滚尿流的往其它城门溃逃。
这个时候,刘游击气喘吁吁的跑回强占的那处宅院,正好见到一群六神无主的部下军将,这才是愤怒起来。
“看什么看,山东军进城了,都把衣甲披起来,手上的人马能聚拢多少是多少,跟着本将从南门突围!”
不过这些军将显然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哈气连天不止,有一个千总眼瞅着就要站着睡着。
“将军,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是啊,老七,你去和山东军的人喊一喊,咱们也是大明的官军,何苦自相残杀。”
这个时候,北方忽然一阵大响,刘游击浑身一颤,仿佛想起方才自己在城楼上见到的那一幕,立即声色俱厉的喊道:
“日嫩们的娘!少在这聒噪,你们不跑本将可跑了!”
刘游击大怒不已,就差拔刀杀人了,这些军将才是满心不情愿的出去聚拢兵马,可刘游击在宅院里等待的时候却是度秒如年,每一刻都感觉过去很久,心里老是不踏实。
“怎么去这么久,这些兔崽子怕是直接溜了?”
“不行,山东总兵坏了规矩,还是要尽早逃出去找贺疯子分说分说。”
刘游击想了想,脱下身上的盔甲,鬼鬼祟祟的出门在街上拽来一个死人,抹了几把臭血,又将头发弄得脏乱不堪,最后套上破衣烂衫,提着个竹篮一瘸一拐的朝南而去,看样子像极了一个家破人亡的平民。
新城县不大,很快就来到南门,远远的刘游击还能听见守在门口的山东军战兵说话,北门与城内的喊杀声也是不断,紧跟着身后又传来一阵乱腾腾的脚步声。
十几名刘游击的下属逃进一处院落紧闭大门,但山东军一点不含糊,来了几十号人,推来虎墩炮对着院门就是几炮下去。
伴随着碎屑横飞,如狼似虎的山东军步卒喊叫着冲进院落,然后一阵短暂却并不激烈的厮杀声,那些山东军步卒心满意足的提着脑袋走出来。
为首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抬眼扫过来,刘游击下意识打了个寒噤,低下头亦步亦趋的往南走,那什长没想太多,见到刘游击害怕的模样反倒以为是普通百姓,只顾着带人去追杀其它乱兵。
“娘的,山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富庶了,人人都一身铁甲,或者说王争派来的全是家丁?”
刘游击找到一个本地的百姓,逼问一番,顺着南门狗洞钻出城直奔新郑而去,那边驻扎着延绥总兵贺人龙的兵马,这刘游击正是隶属延绥军。
一处宽大宅院中,三个千总和大部分军将都聚齐在这里,但刘游击却不见了踪影,大家本以为这厮说的是气话,没成想真的头一个跑了,听到外头轰隆隆的步子声,一个千总赶紧喊道:
“城内的也是大明的官兵,外面是山东的兵马吧,自家人!莫要伤了和气,咱们是延绥贺——”
话没说完,外头又是轰的一阵炮击,正好砸在围墙上,砖石四溅。
几名较近的步卒被横飞的石块砸得惨叫昏厥过去,地上流出猩红的血液,不少兵丁也被四射的石片划伤,捂住身上的伤口不住后退。
其余的兵丁虽然害怕,但却知道此时此刻在这里等着才是最好的结果,对方的火炮已经说明态度,冒失逃出去不会有好果子吃。
“信口雌黄,山东军来此正是应本县傅大人之邀,说是有乱贼在城内肆意妄为的杀戮百姓,怎么会有官兵!”
“乱贼莫要再狡辩,山东军替天行道来了!”
方才喊话的千总听到这话里有话,起初还没想到什么,但是听到外面细细索索的声音才是忽的想起来。
自己不就是隶属延绥贺总兵下辖,对方却说城内没有官兵,看来是铁了心要与延绥军作对,来者不善!
三名千总互相对视一眼,想着不能坐以待毙。
下面的军官们挑选敢打敢冲的亡命之徒,由各自的家丁打头阵,其他人列在后面,准备来一场鱼死网破之斗。
一声命令,院落大门忽然被人打开,那些家丁和挑选出来的死士拿着刀枪悍不畏死的冲了出去。
这确实有些突然,外面的邓黑子正安安稳稳的派人布置柴火,准备放一把大火,对方冷不丁的冲杀出来,倒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就算估计对方不会冲出来拼命,可山东军战兵营的兵士早就习惯成自然,站在那都是按着守御阵型的方式,起初对方冲杀比较猛,有了几个人的伤亡,但邓黑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喊着下令。
附近的各营战兵听到动静,汇聚过来的越来与多,骑兵和鸟铳手来了不少,远远的迂回,很快就将这整个一条街都堵满。
两方人数和质量上的差距很都很大,最初的勇猛劲过去后,这些延绥军的兵马很快发现根本冲不出去,陆续的扔下刀枪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