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到!”
登州副元帅府正堂,王争召集众将在正堂议事,大家正在商议,却听到门外兵士喊出这么一声。
孙化龙穿着四品官服负手前来,见到堂上的将官们,面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径直走到王争面前,说道:
“王副总兵,你为何要派兵封蓬莱阁?”
孙化龙穿的正儿八经,是从四品知府官服,正身印着云雁补子,说话时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声音气的发抖。
王争一脸诧异,招手示意孙化龙坐在一边,又说道:
“你们先下去吧,让本将和知府大人单独谈谈。”
“不必!”孙化龙却拂袖冷哼一声,他道:“本官可坐不起!你们也不必退,黄参将,有些事本官还要你好生解释解释!”
黄阳看了王争一眼,抱拳道:“既然知府大人已经下令,卑职自当遵从。”
孙化龙又是冷哼,他当然知道黄阳这是明面上的功夫,这些登州营的军将只认王争一个人,才不会把他知府的话放在眼里。
孙化龙如此强硬的态度倒是出乎王争的意料,微微一笑,说道:
“既然知府大人不坐,那本将就不勉强了。”说着,王争拿起一盏茶抿了一小口,随口问道:“不知知府大人说的是何事?”
“王争,你莫要再和本府装傻!兵围蓬莱阁,抓了数十名云游士子,杀我家仆数人,这些可都是你干出来的!?”
听了这话,王争依旧没什么反应,点头笑道:
“本将还当是什么大事,知府大人犯得着为了这等小事亲自跑一趟?”
王争居然笑了,孙化龙万万没想到,这等严重的大事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他颤着手指向王争,厉声斥道:
“你,你这个粗莽军汉,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朝廷的法度,还有没有人伦纲常,究竟还将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王争豁的起身,这倒吓了孙化龙一跳,不过他仍是强自站住不动。
王争紧紧盯着孙化龙,沉声说道:
“本将当然不将朝廷放在眼里!”王争重重的将手拍在胸膛上,道:“朝廷、皇帝,要放在心里去尊敬,而不是让你们这些文人整天挂在嘴边拿着说事!”
说到这,孙化龙已经气的浑身颤抖。
“你,你别忘了你只是个小小的地方副总兵,没有本府的命令,有什么资格抓人、杀人?”
听到这里,王争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道:
“您也别忘了,登州府的兵权都在谁的手里!我王争想抓什么人,就能抓什么人!想杀什么人,就能杀什么人!你觉得你有那个能力去管吗,知府大人——。”
说到这里,王争走到孙化龙身边,低声的道:
“若是本将派人围了你的孙府,对外随便编个理由,你觉得朝廷会为了一个死人和一个手握兵权的军将翻脸,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孙化龙这时候已经是说不出什么感觉,他之所以将周围军将都留下来就是为了让王争投鼠忌器不至于什么话都敢说。
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这登州营如今已经完完全全握在王争的手里,上下军将都被换了个遍,这些军将默默听着王争说话,居然没有一个人替他说一句话。
换句话来说,现如今整个登州营,已经彻底成了王争个人的私兵。
孙化龙毫不怀疑,激怒了王争,就算他再来一次孔有德之乱,整个登州营都会毫不犹豫的跟随。
而朝廷多半会杀了他这个“罪魁祸首”来安定登州营的军心,这种事已经不是头一次,自己来的太鲁莽了!
“孙知府,说实话,本将对你很失望!”王争摇摇头,走回桌案上坐下,道:“既然话都到这个份上了,本将就挑明了说吧,之所以将你那不争气的儿子放回去,不是因为本将不敢杀他,就是为了提醒你莫做傻事,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你,你要怎么样?”
孙化龙的话已经是放低态度,现在他抽死自己儿子的心思都有,若不是孙元和管家挑拨,让自己怒火中烧,怎么会丧失理智的来与王争撕破脸皮。
自己若是不来,不还是那个威望甚足的登州知府,哪会达到如今窘迫的地步。
王争没去管孙化龙,回头对黄阳等人说道:
“今日之事,不能泄露出去一个字。”说完,王争回头看向孙化龙,淡淡道:“知府大人你从没来过我元帅府,可放心了?”
在座的都是登州营最核心的将官,平日常常商议军机大事,唯王争马首是瞻,泄密一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黄阳抱拳道:“遵令。”
见到孙化龙呆住不知所措,王争笑了一声,道:
“黄参将,送孙大人回府!”
孙化龙这才是反应过来,不管心里是如何的七上八下,当下只是一声不吭的跟着黄阳离开。
从后门出了元帅府,孙元化比来时更加生气。
他可是被人当枪使了,还是被自己管家当枪使了,若这次面对的不是王争,而是左良玉那等人,怕自己已经人头落地,性命不保。
这趟之后,孙化龙心中对王争的感觉只有深深的忌惮、畏惧,虽然是贩卖私盐出身,却不同于左良玉那种粗鄙军汉。
此人心思缜密,手握兵权面上却装出一副不骄不躁的样子,若不是方才亲耳听到,孙化龙根本不信那是从行事向来低调的王争嘴里说出来。
不管这王争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这种人是最可怕的,自己万万吃罪不起,当即是匆匆回了府中。
回府来不及脱下官服,第一件事就是叫来管家,杖则后还觉得不够,又将他撵出府,永不再用,紧跟着叫来孙元。
孙元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听闻自己爹去了趟元帅府,正要喜滋滋的问问是不是能把友人救回来,还没张口就被孙化龙厉声斥责。
“不孝子,孙府差点毁在你的手里,以后记住,不要再出去学人吟诗做赋,与你那些友人断绝来往,考取个功名,否则你爹我也保不住你!”
孙元被骂的一头雾水,了解清楚后,他有些纳闷。
“爹,你可是知府,到朝廷上参那王争一本,一定够那他喝一壶的!”
“糊涂!”
孙化龙又是大骂,道:
“你以为王争就只是这么简单?那刘泽清背后站着镇守太监刘福,那可是南直隶呼风唤雨的人物,就是刘泽清,几次上疏都没能动那王争丝毫!”
孙元听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喃喃道:
“难道——,难道传闻是真的?”
孙化龙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问道:
“什么传闻?”
“据说那王争有提督京营的曹化淳曹公公和司礼监的王公公保着不过这没可能啊,这二人怎么会保这种贩私盐的?”
“你如何不早说!”
孙化龙又是惊愕,若是早知道这事,他何必去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