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年十二月十七日,全体文登营官兵集合在宁海州城的西军营内,人头攒头,横纵整齐。
冷冽的冬日寒风下,站着一排排全副武装的兵将,“王”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将士们顶盔贯甲,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一身铁甲那人,每个人都听到上午的消息了,胸中好似被一块巨石压住透不过气来。
这次,他们对付的不是水贼,也不是山贼、马贼,而是素来以无敌、凶残著称的鞑子!
驻防宁海参将,执掌文登营兵权的王争稳稳的站在所有人眼前,他的镇静让大家安心不小。
只见一股锐利的目光扫视整个军营,每个被王争看过的兵士都是自觉的挺直胸膛。
“就在方才,刚刚从养马岛传来新的塘报。鞑子将被攻陷庄子的百姓人头挂在围墙上示众,还在哇哇大哭的孩子被他们挑在刀尖,这是人吗!?”
王争深邃的眼神透露出离的愤怒,刚健有力的话音传到每一个在场的兵将耳中,听到的人无不是气愤的握紧双拳。
“你们都是本将麾下最精锐的官军,是百姓指望的得胜之师!此次出征,本将已经写好诀别书交予家人,斩草要除根!不杀光鞑子,文登营的将士,绝不回头!”
“不杀光鞑子,绝不回头!”
“不杀光鞑子,绝不回头!”
所有将士眼中喷涌着熊熊烈火,自发喊起口号,没有队官在其中组织,是完完全全的自发行为。
很多人同样对鞑子恨之入骨,第二次扩招后营中有些人是从各地逃难而来,其中不乏辽东的难民。
这次鞑子渗透到宁海屠戮村庄,他们眼中仿佛看见了往昔在辽东时,鞑子的残忍兽行,简直如出一辙。
一个文登兵攥紧拳头,气的浑身发抖。
“就算豁出去不要这条命,也要和鞑子拼了!!”
“娘,妹子!我终于要跟着将军替你们报仇去了,把他们都杀光!”
“娘!请赎孩儿不孝,孩儿要去为爹报仇雪恨,杀光鞑子!”
李岩看着这一支军队,心中也是热血上涌,他一介文人,居然被王争几句话之间,说的恨不能披挂上阵,跟着队伍出去杀鞑子,出去拼命。
这才是真正的官军,这些文登营将士才是铁骨铮铮的汉家儿郎!
王争究竟是如何让兵备废弛的文登营变成如今模样,在这偏僻穷困的宁海,或许就是鞑子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样一支与众不同的军队。
“将军说的是,斩草要除根!空空岛距养马岛较近,鞑子被将军击败后定会逃往此岛。眼下金山左已经戒严,应该让奇山所准备一些船只,就算鞑子逃到海上,咱们的水兵也可以将他们打沉!”
胶东的汉子会骑马的不多,但是会水性的却是排在全国前几位,就是王争的文登营,会水性的人也要占了六成,随便拉出一个,到了船板上都是上好的水兵。
李岩事事思虑周全,来到州城这些日子处理的政务都是有条不紊,王争点头同意,紧跟着朝所有人说道:
“本将走后,州城政务就交予管先生、李公子共同打点,你等要尽力配合!”
王争前半句是对所有人,而后半句却是段天德、董尽孝还有卢魁这些州城军将说的。
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兵权,不过家丁是武将的颜面,王争就给他们这个面子,每人得以留下不超过二十人的家丁队,护卫家小安全。
段天德自然知道这是冲着自己来的,怕自己挑事后方不安稳,当下是出列恭谨的说道:
“卑职领命,一定全力配合管先生与李公子。”
李岩感激王争的信任,当下也是和管清天一起跪在地上,躬身道:
“祝将军一战成名,斩虏立威!小生将提前十日在府中摆下酒宴,以待将军凯旋归来!”
听说文登营要到养马岛杀鞑子,州城内外的父老乡亲都是热血上涌。
鞑子!
这次出征要剿灭的,居然是对岸的鞑子!
说起来,他们之中不少老一辈对鞑子还真是不陌生。
山东与辽东金州等地隔海相望,金州失陷许久,早成了鞑子的地盘,经常有辽东的汉人通过海路逃到山东来。
他们的悲惨遭遇,鞑子的种种兽行,都是闻者嗟叹,见者落泪。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印象:鞑子是没有丝毫人性可言的,若是让他们打过来,无论妇孺,他们不会放过一个!
城内的民众,只要提起鞑子,就是咬牙切齿。
这次王争率文登营二度出征养马岛,百姓们感到解气的同时,也是同仇敌忾,隐隐为出征的将士担心。
这次文登营对付的可是野战近乎无敌的辫子兵,他们还能打胜仗吗?
文登营的存亡冠系全州城人的安危,可不能被鞑子打败了,百姓们带着这样的担忧,自发集中在出征军兵的周围,驱寒温暖、加油打气,对将士们说要替他们多砍几个鞑子脑壳回来。
在队伍中看见自家儿郎的,自然是百感交集,一方面为自家男儿出去杀鞑建功而高兴,另一方面又为他们的安危整日祈福。
将士们感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在养马岛庄子上发生的事,绝对不能发生在自己家人的身上。
踏着整齐而坚定的脚步,文登营出了宁海州城,带着浪潮一般的愤怒,杀向养马岛。
两日后,一匹快马将塘报送到登州府蓬莱。
此刻时任登州知府的孙化龙正在与山东总兵刘泽清、登莱总兵吴惟忠在府中商讨对策。
商讨的话题,自然是如何解决养马岛的鞑子。
孙化龙和刘泽清心照不宣,其实他们两人早就知道奇山所的空空岛有鞑子,不过那可是鞑子啊,不是一般的流寇海盗,谁愿意去趟那浑水。
反正鞑子也没传出什么事,万一空空岛这个脓包被挤破,冒出一大堆凶残的鞑子来,谁能解决得了。
到时候刘泽清和吴惟忠可能没什么事,而他这个知府会是第一个被革职下狱的,正巧刘泽清惧怕鞑子,不想出去送死。
两个人一拍即合,决定把这个消息隐瞒下来,吴惟忠性格敦厚老实,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若是让他知道了一定会通知杨文岳,到时这脓包就破了。
打得过打不过是一说,登州府出了鞑子,你们两人一个山东总兵一个登州知府居然都是不闻不问,上头追查下来最后绝对逃不了干系。
不过现如今,鞑子已经明着撕破脸,屠了一整个庄,这事情可就瞒不下去了,两人坐在那都是愁眉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