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们已经是近在眼前,直到他们走近了,文登营的新兵们才看清这些人手里的家伙事,当时都觉得有些滑稽。
相比在五文河遇见的精赤水匪来说,这些流民无论从体格,穿着的还是拿着的都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在王争的眼里,这些人甚至不如后世的民兵战斗力要高。
乌合之众终究还是乌合之众,只要自己阵型不动,就算来再多,有什么好怕的?
文登营新兵们手里的制式长枪平端在前,虽然朝自己冲来的人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但人数众多之下,新兵们仍是免不了紧张。
“平端,握紧,往前刺!”
不失时机的,王争慷锵有力的话音清晰的传到阵型内每一名新兵耳中,下意识的,新兵们嘶吼着就将手里的长枪用力捅了出去。
有水门之战的经验,新兵们都知道阵型的重要性,捅刺的同时也更加紧密的靠在一起,这是他们生存的保障。
六哨新兵们手里端着的制式长枪都是卫所粗制滥造,做工不良,或许难以对披挂重甲的鞑子兵造成有效杀伤,但现在对付的是一些破衣烂衫的流民与水匪,可是绰绰有余。
“噗嗤”的声音不断传出来,一同响起的便是那些流民的惨嚎声,被戳中刺中的人身上无不是鲜血直流,捂着伤口惨嚎,再也难以往前一步。
流民们有人数的优势,很快就将六哨的方阵围的水泄不通,在城头看去,王争所在的地方早已被密密麻麻的流民占满。
见到这种情形,观战的宁海州守备韩大虎眼光黯淡下去,喃喃道:“王百总奋勇有加,为了保卫州城战死城下,本守戎定将此事禀明抚台,以”
话还没说完,吴惟忠忽然道:“守戎等等,他们还没有败!”
刘大亮拍着女墙,看了一眼城下,除了流民外根本看不见六哨的任何人,当下是冷笑一声。
“协台怕是太高看了那个小子吧!”
城下,一个从五文河逃回来的水匪拿着一口腰刀,指着踌躇不前的几个流民,破口大骂。
“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快冲上去杀官兵!”
几个流民被驱赶着上前,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几杆闪烁着血光的枪尖带着风声挥刺过来,几声惨叫,这几个流民就在这个水匪眼前被刺成马蜂窝软倒在地上。
浪里蛟带着五六个水匪冲在前头,感受到左侧袭来的杀意,浪里蛟一个翻身堪堪躲过,还没来得及喝骂出声,另一杆长枪便从右侧刺来。
这次浪里蛟没有去躲,反而是凭借着巧劲用刀卡在枪头和枪杆连接的地方,那个长枪手憋红了脸想要将长枪收回来。
但他怎么是浪里蛟的对手,浪里蛟一用力,直接将他拽出了方阵外。
后面的流民一直被文登营压着打,见到这个长枪手被拽出来,如同饿极了的豺狼一般扑上去,没多久就将这个新兵撕成碎片。
不过浪里蛟并没有得意多久,这新兵被拽出去的同时,另一个人立刻补了上来。
浪里蛟黑着脸上下打量着这个面容黝黑的官兵,看体格要有不少力气,比起原来的更加不好对付了。
邓黑子的脸上泛起丝丝红色,明显是动了怒,没多说什么,他手里的腰刀带着风声便劈了过去。
眼神一紧,浪里蛟大吼着迎了上去。
“平端!不要乱!往前刺!”
王争拿着家传的钢刀,在阵中左走右喊,极力维持秩序的同时,在新兵们眼中如同大海中的灯塔一般,起到了带头表率的作用。
许多新兵见到身为将官的王争都不惜命,自然更加奋勇,羞于落后。
一转头,王争见到被杀的节节败退的邓黑子。
浪里蛟!
见到这个熟悉的人,王争没什么犹豫,拿着钢刀冲到正在激战的两人身边,砍翻一个前来阻止的水匪后,手里的刀朝浪里蛟挥过去。
“砰!”
浪里蛟反应不慢,一抬手就挡住了这一刀,转头一看,认出了王争。
“是你!”
其实这种长枪阵戚继光打倭寇时就用过,若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如同刺猬一般的枪阵可以起到扬长避短的效果,乃是最好的制敌取胜之道。
尽管文登营新兵们手里的不是狼铣与竹枪,但他们面对的也不是倭国武士,更没有打制精良的倭刀。
水匪和流民们素质参差不齐,惯用的腰刀和钩叉又被文登营新兵们端着的长枪克制的死死的,根本就是无从下手。
只要文登营能保持阵型不动,这场战斗胜负便是已分,而恰恰王争最先练的就是阵型!
就在王争与浪里蛟搏斗的同时,战团却不似两人一样胶着,已经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面对文登营这样的刺猬方阵,蜂拥而来的流民根本是打无可打。
运气不好的被戳的满身窟窿,运气好点的也是浑身带伤,鬼哭狼嚎之下,就连那些原本的凶狠水匪也不敢再冲。
迷茫、失落,士气逐渐低迷,恐惧萦绕在流民的心中,见到那些带着碎肉与鲜血的枪尖朝自己逼来,终于达到了顶峰。
最先是成片成片的流民,拖着遍体鳞伤的身子拼命想要远离文登营的方阵,再过一会最后面踌躇不前的流民开始成批的逃跑。
最后,就是一场大溃败。
“这王争居然打赢了?!”
城上的吴惟忠狂喜之余,猛的一拳头打在女墙上,兴奋之下就连手头传来的刺骨疼痛都没有感觉到。
他不禁去想,王争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黑压压的一片水匪,起码也要有一千多人,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惧,居然被王争一哨新兵打的溃败不堪。
刘大亮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争不仅没有败亡,独自杀了那个领头的大块头水贼之后,更是获得了一场不可能的胜利,硬生生击败十倍于己的水匪!
“侥幸罢了,这,这些乌合之众我刘大亮带五十人就能打赢!”
说是如此说,刘大亮还是自觉的灰溜溜离开。
离开的前一刻,刘大亮仍然用羡慕又嫉妒的眼神看了一眼踏在尸体上的王争,他正提着一个水贼的脑袋,狠狠的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