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宫大宴,该来的人都来了,不该来的人也来了,唯独嫪毐没有来。
原因无他,这里的人,都不待见嫪毐,哪怕是嬴政,都有点看不起他。既然你们都看不起我,我何必要来讨这个没趣。
可嫪毐万万没想到,就因为他没有来,成为了吕不韦攻击他的理由。
宴会的歌舞表演刚完,华阳夫人举樽高喝道:“今年的秦宫宴会,来的比往年热闹,哀家先祝酒一圈,希望我大秦国力越来越强盛,请诸位满饮此樽。”
众人齐道:“同敬太后。”
三番唱酒下来,所有人静静地等着华阳夫人。前戏结束了,该到正题了。
华阳夫人也深懂,明白多的那些人,今天是干什么来的。嬴政的冠礼,成为他们首要关心的事情,每个人都有家族势力,如果站不好队,那么就会给家族带来危机。
他们需要的是个准信,也需要华阳夫人给个话,不然没有谁心里踏实。
华阳夫人言道:“我知道许多人想听什么,那就开始吧。吕相,政儿年龄够了,连蒙家那两个小子都冠礼了,我们总不能拖下去。”
吕不韦举手一礼,言道:“启禀太后,本臣身负先王大恩,乃是托孤之臣。大王的冠礼,我比任何人看的都重。但我还是要说,秦王的冠礼,不同于普通民间家庭的冠礼,因为你是大王啊。”
“记得先王嬴柱还在的时候,子楚和我刚回秦国,那时候亲我先王子楚也没有进行冠礼。直到观察了子楚几年以后,先王才亲自举行了加冠,代表着有继承君王之位的权力。”
“那时候子楚有多大?快有三十多岁了吧,这点华阳夫人最清楚。”
华阳夫人点了点头,言道:“你说的没错,君王的冠礼,不能像别家那样。除非某位皇子不想有继承权,才会早早地冠礼,只要有点上进心的,都会让冠礼延后。”
“所以政儿的冠礼,我们都想要压后。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成长起来了,虽然还显得有点不够成熟,但是起码的君王之气,众位大臣都看的出来。”
吕不韦接着言道:“太后说的很对,大王确实是我大秦有史以来最潜力的一位,正如您所言,大王还是显得不够成熟,我可以从三个方面来说。”
“一,使用替身之计。你是我大秦之王,这个位置,无人能够代替,哪怕是替身都不行。行使这个计策,许多大臣与我一般,都被蒙在股子里。事后得知,还要让我们为你蒙蔽列国奸细,大王在做此事时,可否想过下臣的感受?”
华阳夫人听的点了点头,嬴政也有点不好意思,瞒其他人可以,但是不该瞒吕不韦。毕竟吕不韦是丞相,乃是秦国首臣,这会让他处理许多事务的时候,显得有点迷茫。因为他不知道应该听谁的,那个替身除了点头,连摇头都不会,那他只能与华阳夫人争吵。
吵了这么多年,最后还被嫪毐浑水摸鱼地爬上这么高的位置,想不令人气愤都不行。
“二,明知道那个刺客就藏在宗人府,太后不好过问,但是大王可以呀。你是秦王,嬴氏皇族的第一人,只要你亲自过去,我想商公大人不敢拒绝吧。现在可好,那个刺客杀了那么多人扬长而去,留个烂摊子让商公负责,他根本负责不起来。”
所有人看向商公,从参加晚宴开始,商公就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他心里憋的慌,墨舞安逃了,还杀了那么多皇族,做为嬴氏族长,他难辞其咎,就等着嬴政下达惩罚的命令。
商公把自己困在府上不出,可嬴政一直没有声音传来,他心里很不踏实。秦宫大宴,身为嬴氏族长的他,想不来都不行。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入宫,根本不好意思与任何人对话。
何况墨舞安的身份,许多人都知道,但绝对不能在这个场合说。这颗心,吊在半空晃荡,放在谁那里,也不可能踏实的起来。
听到吕不韦说的这一点,商公也觉得嬴政不厚道,你是秦王,更是嬴氏皇族的核心人物。别人去不了宗人府,但是你去查,没人敢反对。搞到最后,还是甘泉宫派人插手过问,可能连赵姬都对他这个族长不待见。
在商公的心里,绝对非常憋屈,这些事情,都是墨武安出的主意。何况这里面,又不是他一人帮了墨舞安,里面还有藨公、夏姬、巴老夫人、御公等人。到头来,其他人没事,唯独自己要来负责,真的太冤了。
吕不韦继续言道:“大秦任何地方,大王都可以查,宗人府也不例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商公年纪也大了,无论这个族长的位置能不能坐下去,再过个几年,他也会老的自动请命退下。”
“这样一位老人,还要收拾这个烂摊子,其他人难道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那个刺客能藏在宗人府,商公一个人哪来的胆子?我也知道,此事不能继续查,因为那是犯忌讳的事情。可我还是要说,那些人,大王敢惩罚吗?”
华阳夫人听的眼睛一亮,还是常年在外朝待的人看问题看的最清。墨舞安不可能一个人跑去宗人府,他也不敢那么做,那些帮助过的人,许多人都清楚。能惩罚他们的,只有身为秦王的嬴政,可嬴政敢惩罚吗?不敢。
“大王啊,你不惩罚他们,就会得罪其他一部分人,没有人是傻子。只要正规的处罚,行的堂堂正正,哪怕加以惩罚,量他们也不敢有二心。可我知道,你不会惩罚,因为里面有许多人,本就是支持你的。”
“一山不容二虎,大秦只能有一位秦王,既然他们帮助了刺客,就已有了谋逆之心。仲父再来说个假设,假设那个刺客真的成功了,你想过自己的下场是什么吗?我跟你说,你会死,大秦会被他带入万劫不复之地,芈嬴两族必然爆发最激烈的冲突,那大秦的未来又在何方?”
“你可以阻止,但是你什么都没做,我知道今夜会得罪很多人,别人不敢说,但我又不得不说,因为我是大秦丞相,也是大王的仲父。”
吕不韦说完,自己举樽,一口气灌下,留待别人的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