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阴邑城外。
带着新翻泥土的气息,十三人的骨架在草帘上躺着,上面还依稀粘着青草。因为是夏天的缘故,尸体腐化的比较快,只剩余了些许破烂的衣物在上面垂着。
“中毒之后的骨架呈黑色,死者总共为六名成年男子,三名父女,其他都是孩童的尸体,按照人体吃东西的过程,从嘴部再到胃部,这些在脖子处也有一些黑点。”卫庆对众人说道,这些常识在楚国的时候,田建就和他讲过。
在破烂衣物的遮拦下,人们勉强观察到在尸体的腹部,也就是胃的位置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黑色斑点,这就是尸体中毒后的样子。
有些胆小的人已经被吓的连忙躲在人群后了,看热闹的习惯永远是人类的通病,当听到挖掘尸体后,奉阴邑的人都纷纷前来围观,不乏一些妇女在旁边听风便是耳,编造谣言。
“照我说啊!肯定是这个巢氏勾搭大夫,最后奸情暴露了,这个巢氏就痛下杀手,可惜被大夫知道了,哎,真是世风日下。”一个大婶在人群絮絮叨叨道。
“不一定,有可能使大夫先勾搭的,毕竟这个小娘子长得挺漂亮的。”另一个大婶啧啧叹道。
“王上,安平君,现在已经明了,这些尸体就和郎中令所说一样是中毒而死,而能下毒的只有死者最亲近的人,毫无疑问,这凶手就是巢氏!”邱任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对跪在地上的露出轻蔑的眼神,然后对着田单和田建尊敬的揖了一礼。
巢氏作为平民,是没有资格的站起来的,只能在地上跪着。
“求王上做主,民妇一个女子,如何能够下毒手给夫家呢?这一切都是邱大夫的诬陷,还请王上做主。“巢氏在地上哭哭啼啼,说完之后狠狠的磕头,不一会,头上便有了鲜血,粘上了青草和泥土。
坐在车鸾的田建皱了皱眉,这种小人得志的样子很是令人深恶,可是自己是要做一个明君,是不可能对邱任随意下杀手的,一旦自己这样做了,肯定会给自己留下污名。
有时候的正义只能配给权贵者享有,而作为卑贱者只能承受一切不公平,直到有人可以比那个权贵者更有权势,才可以享受施舍来的公平。
他将目光投向安平君,作为王上他是不能轻易开口的。
田单脸色庄重,沉声道:“邱大夫慎言,现在的凶手之事还没有判定。”
邱任脸色一僵,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等等!”在尸体旁边的卫庆脸色一沉,在骨骼较大的男性摸了摸,发现在关节处却是存在断裂的碎片,为了确定心底的猜测,他又纷纷对其他的尸体进行了检测。
“王上,这些尸体大都存在关节损伤,臣以为这些人应当是被人先打死,然后再灌以剧毒!”
话音一落,人群顿时议论声大起。
“安静!”卫庆脸色一皱,示意侍卫将这些愚民纷纷赶出这里。
“邱任,你现在还有何话说!”田建沉声道:“莫非是巢氏下毒将他们杀死之后,还殴打尸体不成?”
“对,对,就是这样!”邱任连忙大喊道,“想不到这个巢氏如此的心狠手辣,人都已经被她杀死了,还对尸体报复,真是天理难容啊!泰一神,收走这个毒妇吧!”
“闭嘴!”田建眉头一皱,对左右侍卫纷纷示意一眼,然后侍卫将邱任扣押了起来,“寡人在这里还未开口,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小小的大夫。”
邱任心中一寒,跪倒在地,连忙道:“王上,臣是冤枉的啊!”
“冤枉?”田单冷哼一声,“王上,依臣之意,此人当处以极刑!”
田建讶然的看了田单一眼,田单这句话绝不是简简单单处以极刑,这是为了帮助田建缓解来自齐国上下贵族的压力。
如果,田建不高兴杀了邱任,贵族还是各玩各的,顶多认为你是个昏君,只要不杀到他们头上就可以了,可是若是因为犯了案被杀,这就让其他贵族难受了。
这个年间,良善的贵族屈指可数,哪家手里没有个命案呢?
而若是安平君提出处以极刑这个建议,这就和田建提出来不同了,顶多算上惩奸除恶,大家也会对田单更加敬重,而主人公的田建却就被容易忽视!
这对田建是难以容忍的,他的目的是要整清吏治,为变法打下基础,这件案子他本来是不屑于插手的,而他插手就是要让这小事化大,从而酝酿影响整个齐国吏治的改革。
要变法,先改革!
而现在安平君给他来个小事化无,岂不是就让他的谋算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说,寡人不信,只有一个人参与这场屠杀十三人的命案!”田建冷眼看着邱任,袖袍一挥,淡淡说道:”若是不说,那么邱氏夷三族!“
“夷三族!”话音一落,邱任面如死灰,四周悄然震惊,大家都忘了,在齐国这片地上,真正的主宰,夷三族虽说很是残忍,可是在列国并不少见。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
在齐国,真正能够压住田建的,只有他的母后,君王后!
可是要知道君王后的权利是谁给的,是田建给的,是田建要向天下表明自己的孝道,因为孝道,所以君王后有了权利,可是权利的根源却是君权。
田建执意要做的事情,在齐国,根本没有人可以拦住!
这就像明时的皇帝,看似将权利寄托在首辅和太监手上,可是真当他们要用的时候,首辅和太监根本不值一提。
在西汉,窦太后的权利盛极一时,可是那时汉朝遵从的是以孝治国,要是真的要将太子之位给汉景帝的弟弟,汉景帝也可以直接拒绝,甚至做出更过的事情都可以,因为他们是权利的掌控者,君权的根源在他们身上。
“此事此事”邱任陆陆续续的说出了帮助他杀人的凶手,“因为巢氏貌美,臣便想将其讨回做个妾室,可是那个傻子不肯,争执过程中就误杀了他,至于其他的人,是臣害怕他们多嘴,就直接索幸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