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陶邑北方的一片山林里。
五千齐军,其中一千重步兵、两千轻步兵,一千五百轻骑兵。
所谓重步兵本来齐国是没有,他们的竞技之士类似于辛巴达的勇士,十八班武器,样样精通,是凭借个人勇武来夺取胜利的。
这也是荀子议兵篇所说齐竞技之士不如魏武卒的原因,齐军的纪律性特别散乱,不如听令即止的魏武卒。
现在的重步兵还是田建在这段时间挑选齐军精壮之人组成的。
另外还有五百重骑兵,但是实际上,田建的这些重骑兵就是重装步兵骑上马而已,为的是让速度更加快捷罢了。
至于为什么不让齐军各个配马,是因为齐军现在没有战马来源,只能靠商市交易从商人们那里购来马匹,这样的数量是极为稀少的。
在齐国乃至战国时代,民间也多有养马,但是那种马称之为骡子也不为甚!
茫茫雨幕之中,塞外马邑的山丘丛林之中,一支五千人的骑兵正疾驰北上。那一面面绣着齐字的旗帜早已经被雨淋湿,被风卷在了旗杆之上。五千人马迅疾如飞,铁蹄纵横。隆隆的马蹄,将道路上那泥泞的道路踩的更加泥泞,快速翻动的马蹄将泥水践踏的四处飞溅。
风雨之声,铠甲的碰触声,马蹄的奔跑声,汇聚成了一股无以言状的力量。蒙敖策马立于一处山坡之上,看着眼下这支在风雨之中行进的黑『色』战甲部队,心中涌现出一股豪情。
战争的血涌气息,总会激起男人们的欲望。杀戮,是战争唯一的进行曲!
风雨无阻,马蹄翻飞。紫色的战甲,奔驰的战马,还有那一往无前的气势。
下面的队伍已经很快,但是蒙敖仍然站在那里,高声大喊“快,快,再快一点,我们的目标是向邑。绝不能让魏军比我们先到一步,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疾驰战马上的骑兵们,一个个的低伏着身子,因为没有马鞍,只有一层粗布覆盖到了上方,这种异样的摩擦使他们难以承受,更何况身上穿着厚重的甲胄,他们鼓起心中的那股狠劲,将骑术发挥到子最高。雨点打在铠甲之上,溅起一片片水雾,模糊他们前进的视线。
蒙敖叫过身旁的一名亲卫,沉重道:“你先到向邑查明魏军情况,迅速回报。另外通知暗藏在向邑的齐国将士,他们该动手。准备让他们和我们一起里面相合,歼灭魏军。”
在齐军撤离向邑的时候,齐军一部分人马就脱下了甲胄,暗藏在了向邑,等待齐军的到来。
脱下甲胄的他们和向邑的国人并没有什么区别,自视甚高的魏国军队也不会去一一查明是否有齐国军队的存在!
半天之后,向邑终于出现在了眼前,蒙敖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没有下令停顿,全军继续前进。
“将军,里面的兄弟和我们接应到了,现在就等攻城之时,暴起夺城,一举将魏军覆灭!”斥候恭敬道。
蒙敖放缓了骑马速度,摘下头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将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向邑,因为下雨的原因,整个天阴沉沉的,这正是奇袭的好机会!
“好!”蒙敖大声喊道。……
夜晚终于来临,黑色的天幕席卷了一切,如同鼓点声的雨滴不断的舞动,温差的改变也带来了阵阵清风。
可是星星点点的灯火在向邑城中今日格外的多,平常如百姓的齐军将士开始系上了甲胄,藏在柴火里面的剑戈也被他们拿了起来。
在城墙边上大约聚集了三百多人,他们各个身披黑色的皮甲,在漆黑的夜晚中不易被人发现,手里握着利刃。
他们轻轻的向向邑城墙走去,将利刃放在不易察觉的角度。
步伐轻柔,但是带着阵阵杀机。
因为下雨天的缘故,年久失修的土夯城墙越发破旧了。一仗左右的青色城墙上遍布斑斓,有的缺口甚至露出了里面黄色的黏土。(一丈大约三点三米。)
三百齐军每一个人都手脚灵活,不一会,就爬上了城墙。
“什么人?”巡逻的魏军将士听见脚步声大声问道。虽说是问道,可是魏军将士并没有表现出紧迫感,因为他们自信,这里不会出现齐军,或许是自己的兄弟,也或者…
身手灵活的一个齐军士兵接近了那个魏军,用左手将嘴巴一捂,半抱着,“滋”的一声剑响,秦兵的脖子处就露出一条血线,血滴一滴滴滴到了城墙的青砖上,流入了城墙缝隙中,染成了血红色。
随着雨水的洗刷,这些血色又变得淡然。
“扑”的一声秦军身体倒地,眼中透露着不敢相信的神色。
三百名埋伏的齐军用着相同的方式,不断收割着巡逻魏军的生命。
不过,这不是他们的使命,他们的使命是打开城门。
在十天前,遗留的他们就不断摸寻着向邑的魏军巡逻路线,因为他们知道齐国的军队会再一次到来的。
因为他们是齐国人!
“揪”的一声鸟鸣,齐军的一个小队长立刻向着声源处跑去,那是他们的暗号。
不一会,分散在各处的齐军重新聚集到了一起。
“解决了吗?”三百名齐军的首领低声问道。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流到了嘴边,可是他丝毫不在意,冷峻的眼神盯着每一个齐军。
一旦有一个魏军逃走,他们今天的仗就会难打的多!
“解决了。”一名小队长答道。
“整合队伍,准备向城门处进发。”队长沉声道。
众人听闻,眼睛露出精芒,皆用右手紧紧握住自己的剑,现在只有这把剑能给他们安全。
三百齐军依旧悄无声息的向着阶梯边走去,不一会,他们杀了几十个魏军将士,损失了几人,就成功的到了城墙下面,还有十步,他们就可以接近城门。
首领的嘴角露出笑容,打开这扇门,他就可以回去做卒长,掌管两百人。他先前的职务仅仅是一个小小的邑有司,掌管五十人的小队伍。
在齐国虽然没有向秦军那样严苛的军爵制度,可是在齐国明码标价,杀一人赏十金,当然也有对军爵的升迁。
打开城门的那一刻。五千齐军如同洪流一样向着向邑冲了进去。
呐喊声迅速点燃了向邑的烟火,魏军紧急的号角声开始疾呼。
蒙敖的眼神顿时坚定了下来,雨水顺着甲胄的缝隙渗到了他的身体,黏糊糊的感觉令人生烦,可是他却对此毫无感觉。
魏军将军从怀里宠姬中挣扎了出来,睁开了迷茫的双眼,仔细看去,前方竟然是密密麻麻的齐军。
紫色衣服的齐军在雨夜令人感到恐惧,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露出爪牙想要吞食这一切。
“这是齐军!”他惊恐的开口道。
齐国军队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一无所知!
不等他喊出快退的命令,齐军的弓弩已经开始射出箭镞,成千上百的弓箭向着穿戴不整的魏军扫去。
“噗”他吐出一口鲜血,他已经至少被十数只的箭穿透胸膛,他的眼睛已经快崩裂,血丝遍布的瞳孔显现出不甘心,嘴巴微动,不过气若游丝,细不可闻。
如果有人能站在他身边,那么可以模糊的听道:“为什么?为什么齐军突然到来。”
不过令人叹息的是,几十名魏军已经如同他这般静静地躺在血珀中,他们的手中的剑就在前方,可是却没能拿起来。。
血腥味在整个府邸弥漫,这气息令人闻之欲呕。
蒙敖从层层包围的齐军中走了出来,湿辘辘的身体在火红的地毯上留下了一片水渍。
“战争和杀戮是解决一切争端的屠刀,殿下与安平君的谋划虽好,却少了几分血腥!”
当日在齐王宫的时候,田建就曾对齐王田法章说过,对付白起的计策。
为缓、疲、分。
在经过田单的补充后,他们将南北陶郡城邑的齐军撤走,但是虽是撤走可以留下了不少齐军。
今日这三百齐军就是当日布下的后手!
蒙敖率领藏于深山老林的齐军暗子,这些人数大约有一万之数,在去年攻下陶郡的时候,田建就已经将他们布在了山林之中。
本来想要靠他们发挥游击战的本事,可是没想到事态会发生变化。
在齐国的撤军之后,想着占便宜的魏国向各个城邑布下了一定的兵力。
这些城邑,少说也有几十城之多,可是魏国仅仅只有十万兵马,这样一来就造成了魏军主力部队的严重缺失。
另外驻扎的魏国军队,多者也不过数千之数,而蒙敖凭靠这些埋伏的暗子一万人再加上在城中的其他齐军。
魏军只会不断的继续亏空。
这就像是利用刀去割一根筷子,在刀的劈砍下,一根筷子会很快折断,而若是去砍几十根筷子,刀就会崩的。
同样也是这个道理,凭借一万人的优势,蒙敖可以很快的将齐军撤离的城池中的魏军杀死,凭借机动性,魏军是很难发觉的。
等到发觉的时候,恐怕已经为时过晚了。
秦国能灭亡六国,靠的就是一个个打,若真的是一个人打六个,恐怕也够呛。
苏洵的六国论就说道:
齐人未尝赂秦,终继五国迁灭,何哉?
与嬴而不助五国也。
五国既丧,齐亦不免矣。
燕赵之君,始有远略,能守其土,义不赂秦。
是故燕虽小国而后亡,斯用兵之效也。至丹以荆卿为计,始速祸焉。
赵尝五战于秦,二败而三胜。后秦击赵者再,李牧连却之。洎牧以谗诛,邯郸为郡,惜其用武而不终也。且燕赵处秦革灭殆尽之际,可谓智力孤危,战败而亡,诚不得已。
向使三国各爱其地,齐人勿附于秦,刺客不行,良将犹在,则胜负之数,存亡之理,当与秦相较,或未易量。
齐国不曾贿赂秦国,(可是)最终也随着五国灭亡了,为什么呢?
(是因为齐国)跟秦国交好而不帮助其他五国。五国已经灭亡了,齐国也就没法幸免了。燕国和赵国的国君,起初有长远的谋略,能够守住他们的国土,坚持正义,不贿赂秦国。因此燕虽然是个小国,却后来才灭亡,这就是用兵抗秦的效果。等到后来燕太子丹用派遣荆轲刺杀秦王作对付秦国的计策,这才招致了(灭亡的)祸患。
赵国曾经与秦国交战五次,打了两次败仗,三次胜仗。后来秦国两次攻打赵国。(赵国大将)李牧接连打退秦国的进攻。等到李牧因受诬陷而被杀死,(赵国都城)邯郸变成(秦国的一个)郡,可惜赵国用武力抗秦而没能坚持到底。而且燕赵两国正处在秦国把其他国家快要消灭干净的时候,可以说是智谋穷竭,国势孤立危急,战败了而亡国,确实是不得已的事。假使韩、魏、楚三国都爱惜他们的国土,齐国不依附秦国。(燕国的)刺客不去(刺秦王)(赵国的)良将李牧还活着,那么胜败的命运,存亡的理数,倘若与秦国相比较,也许还不容易衡量(出高低来)呢。
当秦魏两国分兵之时,就是齐国得逞之机!
……
“王叔,如今晋鄙率领魏军的部队已经缩减到了三万,而蒙敖率军奇袭魏国所占领的城池,如此之来,想必魏国因该会增援晋鄙的吧!”田建看了眼田单。
如今左氏已失,秦魏两国的联盟之势也已经大大缩减,这就是机会!
田单眯了眯眼睛,说道:“现在还不是出兵的机会,改等到秦军粮草短缺之时,秦军攻我城池,攻的越猛,损失也越惨重。如今我齐军兵力占据上风,可是优势并不明显,还需要继续等。”
“的确!拖的越久对我齐国越有利,可是本宫担心列国的反应?”田建忧愁道。
战争本就损失国力,即使赢得了战争,但是家本都输光了,到时候赵国、魏国攻打齐国该当如何?
难道还要像田法章一样龟缩不出吗?
“列国也是需要顾虑的!”田单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