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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大梁城

    “公子,如姬夫人求见你。”侯赢对着魏无忌恭敬道。

    “如姬?如儿?”魏无忌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想起了昔日在水边汲水的清秀姑娘,也想起了魏王宫中强颜欢笑的她,大红的嫁衣将他的梦变得支离破碎,虽然多年过去了,但是心里想起之时还会有隐隐的心痛。

    “快请!”魏无忌急忙说道,可是下一秒他摇了摇头,对着侯赢招了招手道:“算了,就说我不在。”

    “公子,如姬夫人有事求见。”侯赢抿了抿嘴,继续说道。

    魏无忌轻摇了摇头,叹道:“如如姬夫人还能有什么事来找我?”

    虽是轻问,但是已经拒绝了如姬夫人拜见的事情。

    “殿下,当真不见一见吗?”侯赢再问道。

    魏无忌有些惊讶的看着侯赢,这不像他往日的作风,对着侯赢揖了一礼,问道:“先生,可有事?”

    “非事而。”侯赢轻叹道,嘴努了努,最后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说道:“我见如姬夫人来的时候脸色带着戚容,况且当年公子的事我也是知道一些的,公子当真不见吗?”

    魏无忌将宽大的白色锦绣衣袍甩了甩,走到门槛边,看着落日的夕阳,叹惋道:“见与不见,又有何益呢?若见,两人徒自伤悲而已。

    诗经出其东门言曰:‘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只有她才是我日夜牵绊的,可是如今如儿如姬夫人却是我的嫂嫂,又能怎么样呢?”

    诗经出其东门: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出其闉阇,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信步走出东城门,美女熙熙多如云。虽然美女多如云,没有我的意中人。只有白衣绿佩巾,才能赢得我的心。信步走出城门外,美女熙熙如茅花。虽然美女如茅花,没有我的意中人。只有白衣红佩巾,才能同我共欢娱。

    这诗经出其东门的前半句,也就是魏无忌所说的意思和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有异曲同工之妙,实际上红楼梦中贾宝玉说的: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就是参照这里的。

    “可是,若不见,便是一辈子的伤悲。”侯赢道。

    “也是,不见便是一辈子的伤心事。”魏无忌惨然笑道。

    “无忌,你不用犹豫,我来了。”

    如姬夫人迈着莲步,缓缓的走了过来,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伤悲,看不到欣喜,她的脸容还是如同十八岁的处子一般引人着迷,清秀的面孔和当年汲水的姑娘是何等的相似,但也只是相似罢了!

    魏无忌转过身,看着如姬夫人,恭敬的说道:“信陵君魏无忌见过夫人。”

    “免礼。”如姬夫人磕磕巴巴的说道,说完之后,笑了一笑,继而说道:“本来以为见到你,能放平心态,可是终究无法做到,是吗?无忌?”

    “在下告辞。”侯赢对着两人施了一礼,就缓缓退了下去。

    “无忌?”魏无忌痴道。他看着她红润的唇,想起了昔日的点点滴滴,他轻轻抬起了右手,想要去抚摸那柔顺的头发,可是当手停在半空,他的心却泛酸了。

    手,终究缓缓落下。

    如姬夫人到是没有注意魏无忌的动作,她缓慢着踱步,在青石板上不留一丝声响,轻巧的身姿似乎在辨认这个陌生的地方,她请问道:“这是我第一次叫无忌是吧!”

    “是!”魏无忌缓缓的点了点头。

    如姬夫人缓慢踱步到了魏无忌的身前,她用修长白嫩的手指轻轻抚了抚魏无忌的轮廓,冰冰凉凉的心有了一丝温热的感觉,她咯咯的笑了笑,声音像银铃一样脆,说道:“你还是一点也没有变。”

    “是!”魏无忌重重的点了点头。

    是,一点也没有变化,三年的时光又能改变什么呢?他,依旧是大梁城高高上上的信陵君,他依旧是闻名天下的贤公子,赵之平原,魏之信陵,士子和游侠们传颂着他们的贤明,他们礼贤下士

    “你的心还在吗?”如姬夫人缓缓的抬起了头,两只手轻捧着魏无忌的脸庞,像是情人一般,她的眼睛柔软,犹如一湖秋水,萧瑟的秋风都能将这颗脆弱的心卷起波澜。

    魏无忌感受这温热的气息,他可以清晰的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那是尘封记忆中的味道,深刻印在他心里的印记,他以为这只是在梦中才能记起的记忆,也只能在梦里想起,也只能在梦里感受到。

    他没有回答。

    魏无忌两只手轻握住如姬夫人的两只玉臂,柔软触动心灵的感觉传到他的心底,他将这双玉臂缓缓的放下,指尖划过他的脸颊,轻微的不留一丝痕迹。

    记忆中的香味随之远去,远了

    “你的心变了。”如姬夫人的声音有些颤抖,眼底的泪花从心底泛着的酸楚慢慢涌出。

    魏无忌摇了摇头。

    如姬夫人惊喜的看着他,吸了一口气,紧紧盯着他,说道:“可还记得昔日的如儿?”

    “记得,只不过她只留在我的心中。”魏无忌微笑道。

    他因为游猎走到溪边,看到了一个汲水的姑娘,看到她的第一眼,他暗暗告诉自己,他心动了,可是他却疏于表达,只能明知故问道:“姑娘,是在汲水吗?”

    有如天仙般的女子缓缓转过了头,她的脸上含着羞怒,没好气的说道:“是啊!”

    他看到心仪女子手上沾满了水珠,尴尬的将怀中的手帕递给她。

    可是没有想到这女子却不领情!愤恨的走开了。

    “只是记在心中吗?”如姬夫人心里的酸楚终于留不住,泪水缓缓从她的眼睛中流了出来,她幽然自述道:“每日的大梁城,能让我记住景色的,只有信陵君的府邸。每次登上望楼,我就会止不住的看向那个地方,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正如你的名字一样,熟悉而又陌生。”

    她的鼻子忍不住酸了一下,低声的哭泣慢慢从她低下的螓首传来。

    记得那是一个夜晚,强颜欢笑的她依偎在王上的怀里,宽大的胸怀却让她感受不到一点一丝的安全,她是不快乐的。

    她是不快乐的,仅仅如此!

    宽敞华丽的王宫,数不清的寺人宫婢,锦衣玉食的生活并不是她所向往的,看似走不尽的王宫却是犹如一个锦绣的牢笼,栓住了她的人,她的所有的一切一切。

    为王上伴舞的她,穿上绮秀的罗裳,踩着莲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清脆的歌声从她甜美的嗓子传起,她柔媚的脸颊上露出甜美的笑容,淡淡的失落感在她的心中覆盖。

    或许是从自己穿上嫁衣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心就伤悲了,也寂灭了!在望楼上翩翩起舞的她只有这个时候是属于自己的,为着心爱的人跳起的舞蹈是自己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尽管他看不到,听不到,感受不到

    充满喜悦的族老一个个说着祝福的话语,大红色的嫁衣将自己紧紧的覆盖住,她的胸腔有些窒息,压抑的喘不过气。

    断了情思,伤了悲发,阵阵的喜庆的丝竹声在她的耳中听着是如此的刺耳!

    那时,她笑着认识了自己生命中最喜爱的男子。

    那时,她笑着认识了自己生命中最喜爱的男子。

    那时,她好似凄婉,恳求似的想要让他带走她。他的嘴抽搐了,她看的是这么的真切,希望这话语快点从他的嘴中说出。

    可是,这份期待,从一息之间慢慢的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从期待变成恳求,再从恳求变到哀怨!最终,哀怨又化为期待。

    她的心里恨不出,恨不出来。

    魏无忌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他想说,却说不出口,他想哭,却不能哭,他只有沉默,保持沉默,不发一言的沉默!

    如姬夫人流着泪,柔顺的眸子看着魏无忌,两只修长的手指再次抚上了他的脸庞,这熟悉的脸庞再也找不到昔日的感觉,传到心底的温热终究变成了一丝丝的冰凉。

    “你是王上的亲弟弟,魏国无人能及的信陵君,只要你开口我现在就是你的人了你为什么不开口。”如姬夫人凄婉的笑道,她的双手划过魏无忌的脸庞,丝丝鲜血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

    “为什么?”如姬夫人哭喊道。

    魏无忌鼻子抽搐了几下,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因为他是我兄长,他要的,我不能不给。哪怕他只是无意中要的哪怕是我最喜欢的我也必须让,不为什么,仅仅因为他是我的兄长。”

    “也包括心爱之人吗?”如姬夫人质问道。

    “包括!”魏无忌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真希望你不要回答,让我心底保留一丝念想,可是这一点东西你也不肯留给我,你太自私了,你所爱戴的兄长却要杀你。”如姬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平静说道。

    “不可能!”魏无忌摇头道。

    “为什么不可能,正如你变心一样,这人终究是会变的,你还以为你是当年的庶子吗?你现在是能威胁到王上的眼中钉。前些日子,龙阳君找到王上,说的什么,我不用再说了吧!”如姬夫人淡淡说道。

    魏无忌的思绪飘到了自己年少的时候,自己的父王魏昭王去世,作为王兄的魏王圉将於信之地封给了他,那日大梁城的溱水旁,自己的王兄站在车辇上,对自己唱道“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和风煦煦自南方,吹在枣树嫩芽上。枣树芽心嫩又壮,母亲养儿辛苦忙。和风煦煦自南方,枣树成柴风吹长。母亲明理又善良,儿子不好不怨娘。棘心就是酸枣树。

    权势就像一杯毒酒,既能熏人醉面,又能让人肝肠寸断!

    现在这颗长大的酸枣树果真变成了魏王圉的棘心,将他顶的心疼。

    魏无忌将目光缓缓凝聚在如姬夫人的身上,说道:“你来的目的何在?”

    如姬夫人笑了笑,柔媚的脸庞充满了凄伤,呆呆看着魏无忌道:“没有什么目的,就是看一眼你而已,想不到我心依旧,可是故人心已変却!”

    魏无忌向前走了一步,将如姬夫人缓缓的拥进了怀里,感受到她那如麝如兰的香味,轻捧着她的脸庞,说道:“我的心没有变,世事本来就是如此奇妙。当日我并不能救你,救你反倒救不了你,你明白吗?涉及王族之事,你只有一死了之!”

    如姬夫人心中一震,她没有想到这点,如果魏无忌当日开口,换来的可能是王上赐她一死,而不是将她赐给信陵君,自己在王上心中只是一个玩物罢了,可是再是玩物,也不能冒犯王上威严,为了不伤及兄弟感情,只能逼她自尽。

    “你果真是这么想的?”如姬夫人推开魏无忌,质疑道。

    魏无忌眼如疾电,看向魏王宫的方向,淡淡说道:“如今之计,我也不能退让了,只能学伊尹了。”

    “伊尹?”如姬夫人疑惑道。

    伊尹就是辅佐商汤覆灭夏朝的人,汤死后,伊尹历经外丙、仲壬,又做了汤王长孙太甲的师保。

    传说,太甲不遵守商汤的大政方针,为了教育太甲,伊尹将太甲安置在特定的教育环境中——成汤墓葬之地桐宫,他本人与诸大臣代为执政,史称共和执政。可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而是伊尹想要篡夺太甲的王位,但是被太甲联合商汤部落将伊尹诛灭,后世儒家为了宣扬伊尹、姜尚的贤德,就将这段历史一段段的粉饰,就逐渐变成了伊尹贤德,太甲不贤。

    这只是作者看野史的,信则有之,不信则无。

    魏无忌谦逊柔和的目光变得凌厉了起来,手轻抚着腰间挂着的太阿剑,低声道:“既然王兄只管宠爱龙阳君,不顾魏国江山社稷,我魏无忌也只能学伊尹了,周公能做的事情,我魏无忌为什么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