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易以前在战场上从来不去关心手下获得了什么战利品,谁缴获的东西就是谁的。
猴尖儿瞪大了眼睛看着杨易将铁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块形状奇怪的玉环和一封折叠好的纸张。
杨易打开纸张,猴尖儿连忙从旁边取过一支火把照了过来。
“张时,琮州墉田县人士,…”杨易借着火光看去,发现这竟然是一张户籍证明,户籍上的人叫张时,是琮州墉田县的一个家道中落的书生。
杨易不知道那个死去的商队护卫是不是就是张时,但至少这个盒子和那张时有很大关联。
再看那枚玉环,形状怪异却精美无比,玉环被雕琢成一个似兽非兽模样的图形,看上去很像一个图腾。
杨易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一旁猴尖儿故作疑惑的笑道:“公子,这东西看上去一定有什么蹊跷,我拿去好好研究研究!”
杨易根本不理会这家伙,顺手将玉环放进怀里,道:“干嘛?你很闲啊?滚一边儿去!”
猴尖儿失望的撇了撇嘴,自顾自的去和铁牛等人搬运尸体去了。
等众人将尸体一一排好放在驿站的院子里时,天已经大亮。
山林中的清晨非常清爽,早起的鸟儿正在林间穿梭,本该清醒益神的新鲜空气,此时却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看着满目疮林,遍地血迹的驿站,杨易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这样离去似乎也不是个滋味。
这时,安排出去放哨的一位家将急匆匆的奔了进来。
“殿下!有大队人马从南边的官道奔来,看上去像是官府的军队!”
杨易站了起来,之前他听向导说过,蜀中军队不时会在官道上巡视一遍,虽然起不了什么作用,但也会让麻匪收敛一些,而且昨天他也听商队的护卫说过,军队一般就是巡视到这个驿站便会返程,所以麻匪在驿站动手其实是迫不得已的。
“有多少人?”杨易问道。
家将肯定的回道:“至少一千以上。”
一旁的铁牛闻言有些担忧道:“我们要不要躲一躲?”
一千多人的正规军就不是他们十来人可以应付的了的。
杨易摇了摇头道:“不行,我们躲起来反而嫌疑就更大了。”想了想又道:“去,把你们的铁弩和一切军队里带来的东西都找个地方藏起来,待会儿都给我闭上嘴,让我来和那些人交涉。”
众家将连忙将身上所有的军用物资全都收集起来,让胡绶带着两个人藏到山林里去。
杨易这样做是有考虑过的,这些东西即便此时不藏起来,根据他的消息在过剑冲关时,一样会被收缴,而且还会引起官府的注意,不如此时先藏好更为妥当。
一切刚刚收拾完整,众人就听到前方山间官道传来阵阵呼喝之声,很快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蜀中历来少马,所以很少会有大规模的骑兵,眼前这支一千多人的队伍便只有几十个骑兵,其余全是步卒跟在后面。
不一会儿,前面的骑兵便先行到了驿站前方,为首的骑兵队长发现驿站中满地的尸体显然非常吃惊,他立刻命令手下拔出武器做好战斗准备,但并没有冲杀进来,而是原地戒备等待身后的步卒到达。
“将军!驿站出事了!”待大部队赶到以后,骑兵队长连忙上前与主将汇报。
那将领一惊,打马来到驿站门口往里面瞧来,也是吃惊不已,显然也没料到驿站会出如此大的状况。
蜀道上的驿站不多,但一般来说驿站是比较安全的。蜀道上的麻匪虽然凶悍,但也并非肆无忌惮。
很早以前,军队常常清剿麻匪的时候,双方交战无数,虽然明面上来看每次都是以军队清剿失败而告终,但那只是宏观上的一种说法。蜀道上大大小小的麻匪没有一千支,也有八百支,人数多的有四五千人,人数少的也就一二十人,基本上都是各自为战。
因此每次官府清剿,麻匪的损伤远远要大于军队,只因为人数太多而且分布在整条蜀道的山林中,官府实在是无力一次清剿完。每次军队一退回去,麻匪又如雨后春笋一般长出来,着实让人无奈。
后来,蜀中商户们受不了了,和麻匪协定了修路费的事宜,官府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权当不知道,只要麻匪不是太过分出来干什么大案,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欢喜。
这驿站也就逐渐默认成了蜀道上的安全之地,这里等于是麻匪对军队权威的肯定,意思很明确,你是老大,你的地盘我不招惹你。
不过也有特例,几年前曾经就有一股穷凶极恶的麻匪,来到驿站中作案,不但抢了一股小商队的货物,还将商队十多好人全都杀的干干净净。
而不巧的是那支商队中有一位管事是成州府参事高左珍的远房亲戚,那管事死后,他的家人就去高左珍面前哭诉,高左珍雷霆大怒,立刻命令剑冲关守将出兵剿灭麻匪。
剑冲关守将无法,只好一边慢悠悠的兴兵准备入山讨伐,一边将次消息传入山里面,并放出消息,只要抓到那群作案的麻匪便可,若是找不到,那就只能一路清剿过去,直到找到为止。
整个蜀道的麻匪们一听得消息,顿时就如炸了锅一般,没有人愿意为别人欠下的债买单。届时就有几股大寨子的麻匪首领聚起来一商议,决定找出那伙麻匪将其交给官府。
这样以来结果当然就没有什么悬念了,官府想要找麻匪很难,但麻匪找麻匪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不过数日那伙犯案麻匪的人头便摆在了高左珍的案几上,同时摆在案几上的还有所有蜀道麻匪凑出来“安家费”,说是给死去的商队护卫们的家属。
那些“安家费”最后是到了商队遗孤的手中,还是直接进了高左珍的衣兜里,没人知道。但这件事却一时成了蜀中的趣谈,麻匪帮官府破案,还给死去的人送安家费?这简直让人有些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高左珍竟然把这件事炫耀成了自己的一件政绩,也真可谓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自那以后,官府和麻匪之间便达成了一种默契,麻匪得了蜀商们的修路钱,麻匪需要给官府面子不能胡乱作案,官府也不会动不动就进山剿匪。
官,商,匪竟然奇迹般的形成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食物链,而且就这样维持了许多年。
而今天,似乎有人悍然的去挑战这个食物链。
“所有人拿下!”那领兵将领看到院中杨易等人,果断的下达了命令。
领兵将领话音刚落,立刻就有无数兵卒涌进了驿站。
见对方二话不说,上来就欲抓人,家将没都非常愤怒,但之前又得到过杨易的指示无论如何,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与官兵发生冲突,否则自己等人真的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大人,我有话说!”见兵卒围了上来,杨易立刻抱拳道,并且抬了抬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恶意。
那将领见杨易等人已经被包围起来,并且也没有见到对方有兵器在身,这才骑着马缓缓的走了进来。
“大胆妄贼犯下如此滔天贼刑,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那将领身旁一个副将高声喝斥道。
杨易丝毫不惊慌,这到底是一句震慑场面的话,还是这帮军将是一众败类准备将杨易等人当作替罪羊,现在还不得而知。
杨易道:“这位将军,正如您所说,现场非常明了。我们只是路过的旅人,并非凶手。”
那领队的将军看了眼杨易,又看了眼被排列整齐的尸体,道:“你们是何人?”
杨易道:“回将军,在下帝京人士,入蜀省亲路过此地,却不想撞见了这般惨无人道的场面。”说着话,杨易从怀里掏出入蜀之前众人便准备好的伪造户籍。
不说身份虽然是伪造的,但户籍证明却出自杜礼之手,除非实地去查,否则决计辨别不出真伪。
“甲包玉?…”那将军看了看杨易,又看了看户籍,虽然这名字很怪,但户籍看起来却是真的。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速速道来。”那将军面色不善道。
可以看出,只要杨易说的有办点不对劲,便铁定会被抓起来。
杨易整理了下思路道:“回将军,我等昨日与商队来到此处驿站,不想夜间遭到了麻匪袭击,我们见机的快躲进了山林,这些商队护卫却不幸遭了麻匪的毒手。等我们麻匪走后,我们再回到驿站时已经没有活人了。”
“什么叫你们见机的快?”
“将军,在下无意间发现这商队中有麻匪的内鬼,所以不敢参合进去,我们只有十来人,明哲保身也是无奈之举。”杨易这倒说的是实话,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很想救下这些护卫的,但前提是要保证自己这十来人绝对安全。
那将领看着杨易冷笑道:“哼…我看你们才是麻匪的内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