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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一章 关中本不用遭此兵祸

    “关中本不用遭此兵祸。”

    李轩看着苑川河畔热火朝天的工地,努力恢复农业生产的凉州各路汉胡百姓,说不出是幸或不幸,“文和欲取凉州太急,凉州不过天下边角,只是一条路,而不是根基。天下定,凉州自得,也不知他急个什么。或许是对凉州家乡爱之深吧,让我过来轻占他空虚的老家,他反倒放手祸害关中。”

    说着,又是笑了起来,“这个长安公敌,关中人皆可杀的王八蛋,反倒成了长安,关中最受欢迎的人。与我这个凉州最受欢迎的人,相得益彰啊。”

    时下的李轩不知道,当初贾诩对他不歼灭官军西路军的决定,同样是说不出幸或不幸,同意或不同意。

    只是一朝权在手,贾诩马上就在背地里暗中捣鼓,把事态从李轩希望的全留西路军,他自己希望的全歼西路军,变成了既不全留,也不全歼。

    贾诩就是让官军瓦解,滞散于原地,从能与北盟讨价还价的合作力量,沦为了被支配方。

    就为了这一个地位转变,贾诩让官军与叛军两方,为此多伤亡了二十万。被兵祸波及的关中百姓,不下百万。

    李轩之所以不感幸或不幸,是贾诩这么做,恰恰塑造了一个关中灾民,要背井离乡的环境。

    逃难都是被迫的,可被谁迫呢?

    若老天爷不动手迫,等老天爷么?

    既然并凉需要关中大批移民才是目的,李轩对贾诩的手段,也就不介意了。

    “长安,关中最受欢迎的人?”

    毕岚不解,却又似明白,“主持关中放粮赈济,调停各方争执的人,就是小仙说的文和吧。文和仁义爱民之名,洛阳亦知,传闻不虚啊。”

    “嗯嗯。”

    李轩难过的一扬眉毛,对害的关中百万百姓家破人亡的贾诩,能得到相反的赞誉,一点都不奇怪。

    把巴蜀人民整到十不存一的诸葛丞相,同样深受四川人民爱戴,没什么大不了的。

    非但关中人民,困守武功,美阳的张温部官军,困守长安的马腾部,皆对协调中联储放粮,赈济,接济,“借贷”粮草的贾诩称颂有佳。

    即便是叛军与关中的各方,连带撤离长安的白波贼,都对贾诩赞誉有加,一点也不仇视他。

    毕竟,长安失,放弃陈仓回夺长安,对官军来讲,难道不是正确的军事选择么?

    果断追击官军,再下长安,从胜利走向胜利,赢得辉煌的胜利,对西凉叛军来讲,难道不是正确的军事选择么?

    至于白波贼,取长安是手段,招安做诸侯军阀是目的。

    贾诩让白波贼退出长安,撤回渭水以北,承诺的就是招安不变,并州上党一个郡的地盘,“封赦”给了白波。

    他是北盟在关中的“全权大使”,口头承诺都是条约,都要执行。

    白波怎能不满意,一个被四面包围,粮食都没的城,换成了广大的上党一郡,搁谁谁不撤?

    可更操蛋的是,贾诩“封赦”白波上党一郡的条件中,还有条件成熟后,重回长安卫戍的条件。

    即便这样,白波依然欣然认同,一点都不恨卖了他们,又要利用他们的贾诩。

    贾诩在关中祸害了一堆人,一圈人却都不恨他,反皆对其感恩戴德。

    “文和这个王八蛋。”

    李轩一想起自个蹿西疆喝风,贾诩站在关中圈外,安逸的给圈中人民捣蛋,就为自己不值,冲毕岚轻笑,“文和倒是挺适合凉州刺史,可惜了,八成他也不会干。”

    毕岚怔住了,刺史之位,不愿干:“为何?”

    “因为他比我还懒呢。”

    李轩轻笑,情真意切道,“凉州是个好地方,这里的伙食,面加肉的组合,最合我胃口,欲安凉州,不需要一个好刺史,需要的是让凉州人能吃上面加肉。”

    说着,一笑,“吃好了的人,就幸福。幸福的人,哪有造反的兴趣?”

    ……

    大汉是个伟大的朝代,无论是前汉还是后汉,皆是如此。

    六千万人口,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无论是文治,卫生防疫,营养摄入,农耕文明的发达程度,都在六千万人口里。

    至于什么外戚当政,宦官擅权,那不过是表象中的表象。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恭谦未篡时,西汉初还是流氓当政呢,刘邦就是个流氓,大将军樊哙是残忍卖小狗狗肉的,萧何是狱卒,流氓当政又咋地?

    两汉之末的乱,就在于两汉的中前期太伟大了,人口太多了,过剩的东西,就有被消灭的需求。

    有十人,地只够养八人,造成大乱的缘由就这么简单,而不是什么土地兼并的表象。

    春秋战国时才是土地兼并的极限,地全是诸侯的,没小农什么事。可八百年春秋,一例平民革鼎造反的例子都没有。

    农耕文明的极限瓶颈一来,有十人,地只够养八人,任你再不兼并,再亲贤臣远小人,把外戚宦官全杀了,满朝皆圣人,还是解决不了十大于八的简单问题。

    这也是儒教最伟大的地方,前中期教化人不争,让春耕秋战的战国成为过去,让人口平稳上升。

    可到了末期,人与羊一样,承受羊的草场是有限的,羊多草场少的问题,已经不是书经与道德可以解决的了。

    凉州之乱的根源,就是人口问题。

    本地粮食不够吃,人除了外流,没别的办法。

    即便是青唐大雪山,海拔每提高千米,气温下降7摄氏度,这是小学常识。夏天才三十来度,那5000米以上终年肯定就是零下了,这个海拔分界线就叫雪线,线以上夏天也是积雪。

    雪线以下千米,海拔四千米以上麦谷等作物已经无法生长了,这是化雪区,冻土高原。可羌氐人还是流过去。因为有青稞,一般的牛羊养不活,那不还有牦牛么?

    高原再苦,能比就地饿死还苦?

    穷困至极点的高原,羌人且能活,连饿死都习惯了,造反又算什么?

    韩遂等人旗下十余万众,八万以上是羌氐,其余是羌化了的汉人。

    汉胡杂居那点文明的冲突,你该学汉字,放弃爹死娶小妈。还是我该学你坐板凳,睡高床,吃烧饼火锅,都是相互融合中的小磨合。

    在面对全要饿死的共同大灾难时,携手造反就是共同的需求。

    可因为不够吃而造反,又提供不了多余的粮食,那就只能让多余的人减少。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有问题的人。

    皇甫嵩,朱儁,卢植等朝将,对黄巾无不如此,也是屠光。

    因为这就是正确的解题方法,当十个人,粮食只够养活八人时,要么把人减到八人以下,要么多供应二人以上的粮食。

    仁慈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当无法获得更多的外部粮食供应时,若不杀这两个多出来的人,十个人全都会死于争夺八粮的死亡螺旋中。

    可为了平此起彼伏的凉州叛乱,汉廷花了二百四十亿钱的军费。

    这就是为何要弃凉,从西汉直至最新在长安被俘的大名士崔烈,都在屡屡上疏弃凉。

    可凉州对于北盟来讲,就是一块宝地,一个大粮仓了。

    因为解题思路不同,一生就守十亩地,年年盼望亩产三石的农耕思维,是解决不了人口始终增长,家里地始终不涨的问题的。

    反而一个推恩令,废弃长子继承制,改为全子女继承,就能把大诸侯瓦解成一个个小诸侯,一个个平民,让人越来越穷。

    就是强如开国诸侯,都解决不了不变的地盘,与越生越多的子孙,两者之间此消彼长的分配问题,汉室宗亲都照样要织席卖鞋去。

    北盟不怕人口问题,就在于“不固定”,就是深信自家新开垦的土地面积,粮食增产的速度,远远超过人口增长的速度。

    就是一个改造原本不适宜耕种的土地,一个资源合理配置的问题。

    关中人多,并州缺人。塞内人多,塞外缺人。南国茶多马少,幽州缺茶马多。唐山煤铁过剩,没粮。雍奴鱼米满仓,就是缺煤少铁。

    就是在不断增产的同时,将资源合理配置,各区域优势互补的事。

    而不是什么近贤臣远小人的,西征军入凉州,主要就是通过调节资源配置,来让凉州区域恢复供需平衡。

    包括瓦解地方宗族,异地迁徙人口,都是为了调节资源配置,并非是嫌凉州人口多。

    对李轩来讲,凉州没有敌人,只有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阻挠他攫取支配权的人与势力,就是需要打压下去的对象。被支配的人与势力,就是一家人。

    对他来讲,凉州的人口也不是太多,是太少了的问题。

    “我没有招安韩遂,李文侯,马腾等人的想法。恰恰相反,这都是我要歼灭的目标。”

    只带了卫队从榆中赴金城,找三哥张飞玩的李轩,并未入金城城中,怕城落不久,有义士雄起,当街刺杀占领军司令,故而谨慎的驻留在了苏双部在城外扎的一个马营中,帅旗未升,金鼓不鸣,以免招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