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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这是才练三天的兵?

    “仓啷”一声拔刀出鞘的金属摩擦声。

    走在队列最前方的一个亭长闻鼓变而立时拔刀,环首刀一举,大吼一声:“突阵,诸君随我向前。”

    “有我无敌!”并行中的里长同时拔刀前指。

    “杀!”

    伴随着隆隆的鼓响,一阵山哭海啸般的狂呼,一百二十余杆木棍戈矛,麦倒般纷纷伏低,变为双手平端。

    六排乡兵同声大吼,紧步端矛而上,喊杀冲锋。

    “轰隆隆”一阵马蹄声。

    冲锋队形散开的当口,前方左右斜刺里突然杀出二十余骑,提缰纵马掠阵而过的同时,纷纷摘弓朝端着矛冲锋的步兵奔射。

    “唉呦。”

    “嗯。”

    “呜啊。”

    一阵惨呼闷哼。

    箭矢无头,多是胶泥烤干后的钝头,可弓箭克枪兵,一轮轮抵近射击的箭雨,还是把无防护遮拦的枪兵射的闷哼连连,几个被一箭射中面门的倒霉蛋,更是眼前一黑就摔个四仰八叉。

    “咣咣咣”一阵锣响。

    “退,各什伍聚拢而退,不要分散。”

    “握好兵器,不要丢弃。”

    “被追上了手里枪无半杆,只能任贼宰杀。”

    “矛戈再重,没有命重,拿好你的命。”

    闻金鸣,各亭里长,什伍长一边顶着箭雨率己队后撤,一边按《军官操守》规定的阵前后撤准则,大声提醒疾退中的袍泽不要丢弃武器。

    有被射蒙了的扔了棍矛,就会被同伍同什的袍泽与什伍长捡起,再一边大骂扔枪的弟兄,一边把棍矛塞回丢矛者手中。

    有脾气不好的里什伍长,甚至发现有丢矛的,提脚就踹,伸手就打。

    一百二十余枪兵最后退回了一百挂零,十几个倒霉蛋被骑兵用抛勾绳索,套马杆捆翻在了当场,同什伍欲救,皆被场边挥舞令旗的监军阻止。

    几个不服令的乡兵,同被当场捆翻,先是狂抽一顿,继而一个个乌眉灶眼的被马拉着走。

    “这是才练三天的兵?”

    食堂东侧一个露天小棚下,白烟袅袅,头上挂的两个木桶热水在浇,热水淋浴下的苏双与张世平,则无心沐浴,皆是不停勾头朝校场方向看,眼神直勾勾的,满脸不可思议。

    校场上不单有正在练队列队形的张飞一处,还有南面在关羽号令下,提着板凳满场乱窜的一伍伍一排排新应征的乡民,玩竹马一样屁股贴板凳,前前后后拱来拱去,带起片片尘沙。

    北侧一处沙坑空地,则更是热闹,一圈小彩旗中,百十来个乡兵与一众乡民围成一圈,正在看圈内身穿竹木具足,手持棍棒的乡兵比武。

    圈内外侧,李轩正手持一古怪喇叭状事物遮嘴,绕场前后游走,时不时传出几声大吼,周围立时就是一阵阵叫好声,气氛热烈。

    校场上略是怪异,近似玩闹的场面,没惹来苏双与张世平的嘲讽,反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三天就能练至如此?”

    “六个时辰,上午一时辰,晌饭后一时辰。”

    正领着三个提热水的乡民,帮苏双与张世平添热水的刘备,闻声用肘抹了把额头浮着的水汽,冲二人和煦的笑道,“今天是第七个时辰,不少乡兵是今早新来的,正在二妹那里练板凳的就是。记熟了左右前后,明日就可入列,习队列,认金鼓旗号了。”

    “老天,这还得了?”

    苏双闻声一脸惊骇,粗萝卜手一指沙坑方向,“那些比武的义勇又是在做甚?”

    “放松。”

    刘备呵呵一笑,“小弟言我等无营盘,不惧什么营啸,劳逸结合更好些。乡民皆是想来来,想不来就不来,万一绷的太紧了,第二天不来了,岂不第一天白练了?”

    “先不洗了,看的手热。”

    “嘭”的一声,苏双伸手拽了下挂桶下的细绳,把头上热水桶内压孔的阻塞球松回桶底,水流骤缓,继而拉毛巾一抹脑袋,嚷嚷道,“待俺去取兵器,热完身子再洗。”

    张世平闻声没阻止,沉吟少许,就是一点头:“同去。”

    说罢,取过挂在一旁的毛巾,擦拭起了身子。

    ……

    李轩喝了口水,又拎起了脆口生铁白皮大喇叭,正要去帮张飞,就见几匹马奔了过来。

    一员头戴皮胄,身穿两档皮铠的胖子端坐马上,左手护身圆盾,右手拎着一柄链锤,挤眉弄眼的冲他乐,不是苏双是谁?

    “苏当家的,这是要干嘛?”

    李轩把大喇叭重新夹回胳肢窝里,昂头冲马上的苏双也是一乐,“我正说帮三哥发奖品去呢,你要不要领人一起跟来玩玩?”

    “喔,奖品?”苏双来了兴致,“怎么玩的?”

    “就是蒙眼认金鼓。”

    李轩举了个巴掌打开,“最少一伍,闻鼓变幻而变换行进速度,听令于行进中变换队形,全程蒙眼,每鼓每令,末尾淘汰一次,最后剩下的前三名,就有彰旗感状,羊,鸡,包子,白面与铜钱领。”

    “切,俺又不缺鸡羊。”苏双一听就没了兴致,倒是对其中一个生僻事物有些好奇,“包子是啥?”

    “晌午食堂就能吃到。”李轩笑着应道,“羊肉馅的,猪肉馅的,蘑菇馅的,菘菜韭菜馅的,一咬烫嘴,满嘴流油,吃吃看就知道是否合胃口了。”

    苏双闻声咽了口吐沫,一旁的张世平从马上跳了下来,眼中讶色一闪而逝:“李君练蒙眼行军,可是为练就夜袭之兵?”

    “想过,但估计不是那么好练的。”

    李轩实话实话,“我听乡中汉军老兵讲,莫说夜袭,军中便是夜行军都罕有,无旗号,怕是易乱吧。我也不清楚,没经过夜行军与夜袭,也不知该注意什么。校场蒙眼行军一是放松放松,添点彩头热闹热闹。二是我们兄弟也不知这兵究竟该怎么练,只能一边试,一边集思广益,有感觉可行的想法,就再试。张兄若有建议,还请不吝赐教啊。”

    “我个贩马的,最多碰碰马贼路匪,哪经过什么正经的战阵。”张世平摆手,“军中的事情,这兵该如何练,我也是不知的。”

    “张兄是身在宝山不识宝,只缘身在此山中罢了。”

    李轩笑了笑,看一旁苏双跃跃欲试的样子,拉过一个乡兵,吩咐道,“去喊张乡长来,拿着矛。”

    张飞的军职就是乡长,暂领西乡,关羽为东乡长,暂领东乡。

    西乡与东乡不是固定的一乡兵马,等同于左右翼,两翼之中为刘备,中军所在。

    李轩为自己安排的位置,既不在刘备身旁,也不在身后,毕竟殿后也挺危险的。

    他想待的地方是大后方,等今后有了地盘,根据地的圆心位置才是他想待的地方,无论敌军从哪个方向打过来了,他都能从容撤退。

    未免撤退不及,被人抓住砍了,他打算回头有闲了编撰几本谱出来,《兵器谱》,《人物谱》,《食谱》一类的,最好能凑成个五线谱。

    这时代的人重名声,有了靠谱的名声,即便失手被擒,想来也不至于轻易被砍。

    他小命就一条,还是被重重保护的好,三位兄长与五线谱,投奔而来的田豫,与试图拉拢的苏双,张世平,甚或范鲤,都是他铠甲上一个又一个的甲片。

    他是懒人,练护体神功都懒得折腾自己,让弟兄们顶住,也就是了。

    吩咐人去叫过张飞,李轩才转头对苏双贱贱一笑:“苏当家的,原本我是打算诓你赌上五十贯,赌你接不了我三哥三合的。不过我有预感,咱们今后肯定要搭伙吃饭,我就不算计你了,你若想尽兴,使出全力便是,放心,你伤不了我三哥。”

    苏双不乐意了,斗鸡眼一竖,胖脸却龇眉挂笑:“你不算我,我也不欺你,实话与你说,我手下也从无三合之将,那五十贯,你还赌么?”

    “嗯?”

    李轩闻声复又认真打量了苏双一番,沉吟少许,一抱拳,摇头道:“或是我小看了天下英雄,时下的五十贯,我还真赌不起。输则伤筋动骨,赢却不过小补,只敢叫阵不敢应战,轩临阵脱逃去啦。”

    说罢,拉起张世平就走,正逢张飞提矛迎面而来,李轩也不搭话,只是大拇指一竖,朝肩后一甩,招呼道:“三哥,北地无敌锤子,一朵云苏大当家的要称你斤两,据说手下从无三合之将,你小心些,别被人打成猪头。”

    “嘿。”苏双龇牙一乐,万没想到李轩一转头,当面就敢编排自己,这还要不要脸了?

    “嘿。”张飞闻声也是嘿了一声,用手一指苏双,哈哈大笑,“你这口飘来荡去的肥猪,怕不是急着榨油?来来来,俺手正痒,正好帮你出出油。”

    “你这山里烧炭的黑贼。”

    苏双挤着斗鸡眼与张飞的铜铃大眼互瞪,一甩手中链锤,“嘭”的敲击了一下左臂护盾,勾手冲张飞邪笑一声,“胖爷今天就让你见见什么叫山外有山。”

    “俺来啦,胖贼。”

    张飞闻声一瞪眼,左脚一踢拄地的丈八蛇矛,长矛旋转中变为平握,“嘶”的一声刺空响动,矛尖儿就到了苏双哽嗓下的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