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宝珠说的并不是指这个,脸上哭得稀里哗啦,宝珠跪着朝贾琏一边磕头一边苦苦哀求的开口。
“来不及了,求求您二爷,求您快马加鞭给我家奶奶先请大夫吧,我家奶奶被老爷磕伤的样子吓到,如今见红了,怕是不好!”
一下一下又磕头,宝珠哭成泪人。其实说起来对王熙凤的忠心,她其实也还好。
如今这样,也不过是无奈而已。
宁国府那边如今早就乱成一锅粥,尤氏是个不得用的,光是贾珍鲜血淋漓的样子就已经把她吓得差点没晕过去,更别说顾忌王熙凤了。
偏偏这个时候贾琏说贾蓉不在,小丫头慌了神,贾琏在她眼中一下子就成了最后的一颗救命稻草,所以只能朝他求助了。
宝珠的话音落下,屋子里的一片寂静,随即又纷纷朝宝珠看去。
“你们奶奶见红?”
贾琏复述一遍,见屋子里的人都是一副神色紧张的样子,嘴角抽了抽,然后悄悄朝翡翠开口。
“什么叫见红?”
天地良心,他是当真不知道。
翡翠张嘴,见秦可卿也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叹一口气,然后低声朝两人开口。
“通常妇人只有在生孩子的时候,才会有破水、见红这个说法。只是如今小蓉奶奶可是才七个多月,这会儿见红……”
话音越来越低,秦可卿贾琏对视一眼,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只是别人不知道,贾琏是真的明白这事儿有多严重。因为他却是大概能猜到其中内帷的,所以想到的更多。
所以贾珍这伤、王熙凤这“见红”,怕是内里有什么蹊跷。
只是如今王熙凤危在旦夕,人家又求到了他身上,倒是让人不好拒绝。再则请大夫不过只是举手之劳,实在没什么大不了。
当即让宝珠先起了,贾琏让翡翠将兴儿叫进来,然后让他骑马去请接生婆和妇科大夫。
而他和秦可卿现在既是已经知道那边府里出了事儿,就没有缩着的道理。当即让翡翠等人将事情跟刑氏贾母说了,然后小夫妻两个还带了三四个丫头跟着往宁国府去。
有秦可卿在场,贾琏对看望贾珍一点兴趣都没有,秦可卿只稍稍一问,贾琏就顺着秦可卿么意思,去看王熙凤。
王熙凤见红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其实完全就是惊吓过度。
后来等众人将贾珍抬走了,王熙凤察觉不对,连忙让宝珠去找贾蓉。宝珠因为临走之时特意找了下面的小丫头好生伺候,然后自己才去找的贾琏。
所以因为贾珍的关系,王熙凤这里伺候的人数十分稀少,其他人甚至都还不知道王熙凤此番出事。
贾琏和秦可卿到的时候,王熙凤已经被人扶在了床上。贾琏属于外男不好入内,便在外头等着,由秦可卿带着翡翠平儿入内。
平儿是王熙凤从前的丫头,这次是贾琏特意带来的。因为并不知道这二人从前有什么内幕,只觉得万一能帮上忙也是好的。
毕竟,贾琏心里其实隐隐有一点心虚。毕竟王熙凤有今天虽然算是她和王夫人自找的,但是到底是因为他这个外来人口的干预,才出现这种情况的,所以这也是这次他这么卖力的原因。
另一次秦可卿进屋,里头只有两个小丫头在伺候,刚打开帘子,就是一股浓浓的甜腥味扑面而来,几个人差点没晕过去。
强忍着往里屋走,秦可卿看见王熙凤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身上雪白色里衣,下摆大片大片的鲜红触目惊心。
“怎么会这样?”
捂嘴,秦可卿被这一幕吓了一大跳,见王熙凤脸色难看得厉害,连忙上前安抚。
“我家爷已经派人去请产婆和大夫了,你不要担心。”
声音温柔的开口,秦可卿爱怜的用手将王熙凤额前已经湿透的头发拨了拨。
两个人早上的时候是见过面的,所以也都认得彼此。秦可卿早上的时候是感受到王熙凤的排斥的,但如今人命关天,她也不愿意顾忌那么多。
而王熙凤不管有意无意,反正牢牢记住了秦可卿的音容笑貌,所以听到这个声音勉强抬头,见是秦可卿,脸上满满都是讶异,
尽管她并不知道,她们两个人冥冥之中其实已经交换了彼此的位置。但是对于秦可卿如今这个,自己曾经认为磋手可得的位置,如今坐了另一个人,王熙凤心里还是带着些不服气的。
但事实是,如今她腹中疼痛难忍,腹部一阵阵坠痛,让她就算有千百个想法,也实在开不了口。
秦可卿看得触目惊心,只能徒劳的一遍遍用手帕给王熙凤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看着脸色惨白一片的王熙凤,秦可卿十分于心不忍。
好在不多时大夫和贾母前后脚的来,见贾琏在门口,只微微颔首,然后就随着大夫进去。
站在帘子外头,大夫并不进门,只接生婆抱着一个药箱,然后按照大夫的指挥,让旁边的小丫头拿出一张手帕盖在王熙凤的手腕上,然后又用一根细细的红丝线绑了,牵到外头。
早在贾母等人进去的时候,外面的门就没有关严实,所以此时外头的贾琏正好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抽,无奈的摇头。
“悬丝诊脉?”
对于这种博大精深的传承,贾琏不敢多加置喙,但是这也太玄幻了些。
里头大夫似乎也对这个方法并不十分满意,示意里头将线收了,又指挥接生婆将王熙凤的脸色、舌苔眼色、瞳孔颜色等等通通告诉他。
接生婆一一答了,良久,里头外头的人等得花儿都要谢了的时候,大夫然后才凝重的开口。
“是胎气不稳,眼看着都要生了。只是本来这生孩子就是逆天而为,但凡这妇人从怀孕之初,差不度就是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板。
如今这位夫人的脉象和你们的说法,这孩子如今不过才七个多月出头,但怀孩子后期最是孩子发育的时候,这么早出生,首先怕是不好养活,大人也我危险。
二来即便是能养活,因为孩子出生得太早,也怕还有很多器官没有长齐全,怕有毛病。”
跟着贾母来的是探春和惜春,两个小女孩一个还不满十岁,另外也不过才十岁出头。跟着贾母被眼前大夫的话吓得够呛,因为这话其实也没有避着床上的王熙凤,后者吓得原本就已经没了血色的脸更加的难看。
她既是怕这个孩子保不住,又怕生出来的孩子有毛病。
一时众人都看着帘子后面的大夫,手足无措得厉害。。
“所以当务之急,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先保胎,尽量将孩子出生的日子往后推,能坚持就坚持会儿。”
妇人怀孕七个月后正是胎儿汲取营养的关键时期,胎儿每多呆一天,生存的几率也大着。
所以人对大夫的这个提议没有任何意见,毕竟人家才是专业的。
只是如此一来,王熙凤就要受苦了。按照大夫的意思,王熙凤如今还只是“见红”,没有“破水”就还不是太严重。
所以王熙凤保胎的这段时间,为了羊水不从破掉的子宫口漏出来,她只能一直的躺在床上,就连一应吃穿用度都不许起身。
大夫很满意贾母的配合,稍稍颔首,然后丫头掀起帘子,让他进去给王熙凤头上插上几根针,然后再开上几副药剂,再然后就只能等待了。
毕竟尽人事,但是也是听天命。大夫早先说过的,这个方法也不一定有效,一切只能看天意。
等终于王熙凤的血止住了,贾母吩咐人将王熙凤的里衣被褥什么的通通还了,又将屋子里面原本的冰盆撤了些,然后将门窗打开。
又因为贾珍那里还没完,叮嘱王熙凤仔细歇着,她们又往宁国府主要院去。
贾琏这时候也终于可以进屋,见秦可卿和王熙凤眼泪汪汪的拉着手,有些吃醋的上前将自己妻子的手抽了出来。
“你好生歇着,明日我回门,往后但凡得了空,就过来陪你。”
秦可卿同情王熙凤的遭遇,但是贾琏却被这句话唬了一大跳。
贾珍只是受伤了,可还没死。秦可卿要真天天往这儿来,贾琏不得天天坐立不安,担心头上的帽子会不会变色。
麻利的跟看着就孱弱无比的王熙凤言语两句,贾琏就拉着秦可卿回了自己院子。
王熙凤和贾珍今天的事情,贾琏打死不相信这么单纯。所以大胆猜测,贾琏将两人的伤各种归到了对方身上。
而王熙凤这种泼辣性子,根本就不是个好相处的,贾琏想着,也许都不用他动手,或许贾珍就蹦哒不了多久。
毕竟后世贾琏可是看到贾瑞下场的。
可惜贾瑞和贾珍到底不同,古代重视天地君亲师。
讲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所以贾琏在后世电视剧里头,是看见明明一件王熙凤很占理的事儿,刑氏不开心了呵斥王熙凤几句,她也是不敢反驳的,而且这么个泼辣坚强的人,还会因为这个“便宜”婆婆的几句话,就偷着抹眼泪。
所以联想到之前贾珍生病,贾琏不妨在心里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也许之前王熙凤就已经动过手,只是碍于贾珍是一家之主一族之主,所以临时收手。
毕竟怎么说贾府也是大户人家,若是贾珍当真死于非命,事情怕是不好解决。
所以王熙凤悬崖勒马了。
但是如今贾珍差点害王熙凤流产,王熙凤的性子,这下怕是忍不了。
所以不如将计就计,顺着王熙凤的路,派人暗地里协助她,然后就着王熙凤的手把这个人弄死。
越想越兴奋,贾琏看看时间,见天色还早,便抱了小娇妻歇着。
贾蓉刚回来就知道了自己府上出问题的事儿,也来不及给贾琏回话了,匆匆赶回屋子。
王熙凤躺在床上,腰腹部大夫让丫头给用垫子垫了起来,如今已经熟睡,只是脸上香汗淋漓,半分唇色都没有。
到底是自己的妻子,虽说已经不是新婚,到朝夕相处这么些日子,所以贾蓉看着只觉得心疼无比,等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也不叫醒王熙凤,自己匆匆往贾珍那里去。
去的时候贾珍已经醒了,他的伤之前只是看着触目惊心,但其实就是皮外伤。
因为已经从宝珠那里得到贾珍是因为去他所以才会出事儿的,所以贾蓉又不得问上两句缘由。
王熙凤动了胎气,见红了?
贾珍一愣,身上还是酒味缭绕的,直接被贾蓉问住了。又踌躇了一会儿,贾珍才勉强开口。
“没啥就是孩子的名字取好了,想说给你听听的。”
讪讪的开口,贾珍十分不自在,不过王熙凤这样都没有将他说出来,不由心里又多了一种异样。
贾蓉听说是孩子名字,想到躺在床上的王熙凤,一时心里愧疚无比。
“请问父亲哪两个字?”
贾珍平日里对贾蓉跋扈惯了,所以尽管贾蓉心里其实对他很是埋怨,却是不敢开口,只能就着贾珍的“梯子”往上爬。
第二天秦可卿回门,宁国府的事情,贾母将贾珍好生训斥了一番,又尤氏不分日夜的照顾王熙凤,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好评。
荣国府门口,秦钟穿了一身月白色华服站在门口,身子挺拔、小脸严肃,很是让人瞩目。
新娘归宁,也就是回门,旧俗家里有兄弟的,这日要上门亲自接姐姐姐夫或者妹妹妹夫,以此表示女方娘家有人惦记她。
门房是见过秦钟的,见状连忙一边让人去里头给贾母传话,一边请秦钟进去坐了。
因着贾琏成亲,林如海特许了林黛玉可以到贾府多住几天,所以贾宝玉便得了空便往林黛玉身边钻。
早前薛宝钗进京的时候,林黛玉就已经被林如海接回了休整好的林家,但是内里贾府的下人们对两人的对比却是依旧没有停下来。
之前林黛玉自从进了荣国府大门,贾母万般怜爱,寝食起居,比宝玉更为讲究。
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亲孙女更是无法相提并论,光是那架势,就让人不敢靠近。
听老人说,这阵势,也就只有当初林黛玉的母亲,还有宫里那位在家的时候,才有的待遇。
但林黛玉终究是客居,身边的赵嬷嬷又是个不露言笑的,贾府的下人除了最开始王夫人当权的时候嚼过几次口舌便是再不敢开口。
但是因着贾宝玉百折不饶的要往林黛玉身边凑,又由此受了不少排喧。
到底是贾家的人,所以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虽然年岁大了些许,然而因着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众人便私底下说黛玉比不得宝钗。
又因为宝钗行为豁达,顺带身边的下人也不像林黛玉身边的拿乔做势,薛宝钗自己又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所以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
便是那些小丫头子们,也都喜欢到梨香院找薛宝钗主仆顽。只有老一辈的,心思亮堂的,对比两位客居小姐的行径,愈发觉得官家小姐与商户小姐的不同。
但闲言碎语多了,黛玉年岁小,多少能够听到几分,心中便有些悒郁不忿之意。
宝钗知道不知道不好说,但是面上却是愈发的温柔和气。而贾宝玉本生就还是个孩子,又因为天性所禀,性子愚拙偏僻,把姊妹弟兄看作一样,并无亲疏远近的区别。
其中因与黛玉天生觉得亲近,又常常去找她,所以众兄弟姐妹们,他又对她独独亲近些。
既是亲近,便有时候不会顾忌那么多,又觉得薛宝钗初来乍到的,便多照顾些许林黛玉看了心中不虞便更浓。
倒不是说因为贾宝玉先前对她好,如今来了个宝钗所以她不高兴。而是因为除了贾母以外,其他人都觉得薛宝钗比她强,比她好,所以她觉得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