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金矿。
话说这裴家在自家庄子的山坡上,竟然发现了金矿!
在大宣,别说是一个金矿,就算只是一个铁矿!那一向也都是在国家手里拽着的,绝不可能会落到私人手里。虽然并没有这方面的明文规定,但是说是金矿但是也是喏大一个烫手山芋。私人如果有谁手里面攥着这么个东西被人知晓,通常情况都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然后金矿易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裴延卿当初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然后将相关知情者控制起来。
是的,裴延卿动心了。风险和机遇并存,他选择了独吞。
那块庄子被裴延卿秘密封锁了起来,外面种满了葱郁的树木做遮挡,里面秘密进行挖掘。
而挖掘的矿工,当然不能直接告诉他们是挖矿,所以都是说的种树。甚至这其中,出了裴延卿和他的夫人意外,就只有他的两个亲儿子知道,并且直接来安排,其他裴家人却是不知道的。
只是智人千虑必有一失,裴延卿万万没想到挖矿竟是那么大一门学问。
于是,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裴家的矿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塌方、透水、失火!
前后加起来差不多有五六十个人,五六十个人死于矿难,这放在后世已经算是重大矿难伤害了,相关负责人是会坐牢的!
但是却被裴延卿用钱给压了下来,只是那些钱跟财大气粗的裴家相比,实在不足挂齿。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冯老头那样。还有一部分人不要钱,坚持要知道真相,知道自己的亲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竟死相太难看了,甚至有的人尸骨无存。
而且裴家为了消息不被泄露,这些人从进了矿区,就从来没有回去过。
而这流失掉的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却也并没有阻挡住裴延卿那颗贪婪冷漠的心。
外面盛传裴家是因为海外舶来物发家,由此一跃成为江南有头有脸的商户,这里面是有水分的。
毕竟船队这个东西,裴家有、薛家也有、别人家也有。船只比他多,船比他好的多了去了,为什么唯独他凭此独占鳌头,甚至力压群雄一举成为淮省官盐经销商!
凭借的,无非就是这座金山!
贾琏听得目瞪口呆,被这个消息轰炸得脑子一片空白。端着茶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
金山。
金山
金山!
喉咙微动,贾琏突然觉得有点紧张。
这个关头,裴延卿把裴家这么隐蔽的事情告诉他,是为了什么。
不用思考,用脚趾头想,贾琏匆匆将手里的茶端到唇边,掩饰自己略带哆嗦的嘴唇。
这个人他喵的要送给他一座金山当贿赂????
跪在地上的裴延卿死盯着贾琏,一刻都没有放松贾琏脸上的表情。
“所以求大人明鉴,我裴家守着这么大个金矿,有什么理由去做那劳什子的私建盐田。本来我拍下这个经销商的名头,就是为了往自己脸上贴金,希望裴家在皇上眼前挂个号儿,往后子孙可以入仕,不要跟我一样做一辈子的商人!”
大宣律例,商者,三代不能入仕!
就连有从龙之功的薛家,也不过是有个皇商的名头,祖上多了一个紫薇舍人的称号,这还是因为薛家是书香继世之家,因祖辈诗书文采才发迹,所以官至舍人!
而之后的薛家,薛蟠之流,赖祖父之旧情分,为何身上除了户部挂皇商虚名,支领钱粮,竟然是个白丁?
同样从龙之功,而贾家、史家、王家、甄家!
就连贾琏前身和如今的贾蓉此等纨绔,身上都是捐了五品的官衔。薛家不比外强中干的贾家有钱?
薛家,不过就是栽在这个商字上面罢了。
所以,他需要往脸上贴金,由此想办法把商户的名头转换为家产营销。
如同贾家、王家史家甄家。
大家都是庄子铺子做买卖,为何别人是勋贵,他们是商户?
说到底不过是看外人怎么理解罢了。
所以,官盐代理商就是一个契机。
让他有机会摆脱商户这个名号,转而迈向勋贵。就算再他这一代做不到,那么他儿子,他孙子。有这个荣光,商转仕,就简单得多了,总会有一代可以成功的。而越早成功,他裴家往后的路无疑就会越好走。
跪着上前两步,裴延卿压低声音朝贾琏目光灼灼的开口。
“所以大人,我裴家愿意以金矿相许,求大人彻查此事,请大人还我裴家一个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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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贾琏都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是怎么走出监牢的。这晚上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他需要消化消化。
回到甄府,英莲给他递上刚沏好的茶。
然后安静的站在一边。
贾琏起初没注意,等端住了看清是她,才无奈的叹气,又端着茶指指自己对面的椅子,示意英莲坐下。
“我说过,既是答应你父亲好生照看你,就不会拿你当一个丫头对待。这些事你让兴儿他们做就是了,不必亲自动手。”
说着朝兴儿瞪一眼。
他当然知道不关兴儿的事,只是他需要让英莲知道别的人也会因为她的作为,而收牵连。
甄士隐虽然死之前落魄无比,但好歹从前也是大户人家。况且在贾琏心中,甄士隐也算是一个良善之辈,更何况整个红楼,贾琏最怜悯的,也就是她了。
所以贾琏不忍心英莲再如红楼梦里面所诉。原本好端端的千金小姐,最后沦为任人打骂的丫头。
即便是他的丫头。
在贾琏心里,英莲比之黛玉,是同样的地位。
虽好说这样说有些不人道,毕竟英莲是人,那些小丫头也是人。
只是如今后世那套人人平等的说法行不通,入乡随俗,所以他跟随自己的本性。
再则,作为一个天生的贵族,贾琏十分享受这种贵族待遇。
英莲有些手足无措,抬头勉强笑了笑,似乎又觉得不合适,慌忙低下头绞着自己手上的帕子不说话。
她,有些不习惯。
因为贾琏的缘故,甄家对她的安排是比照客居小姐的安排。
四个小丫头还有两个婆子。
只是这些都是从前她想都不敢想的,所以她有些怕。
这种日子与她而言就如像梦一样,她怕时间一长,梦醒了,最后大家觉得她是个累赘,都嫌弃她,然后又落得跟从前在人贩子手上一样的日子。
所以她宁可尽量的讨好贾琏,哪怕踏踏实实的只做一个,能够吃得饱穿得暖的丫头,也不希望贾琏赶她走。
贾琏无奈,受裴延卿的影响,这时候实在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这个女孩,只能暂且先由着她,等他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只是依旧再三交代了,往后她不许再做这些事情,等他空了,就带她去寻亲。
甄家的古怪还没有弄清楚,贾琏也就没有搬出去。
按照裴延卿的说法,裴家的确是没有理由去私建盐田的。那么裴家的这个金矿是不是真的就这么保密呢?
毕竟按照如今四大家族对裴家的做法,气势汹汹,大有将裴家一举吞并的意思。
这中间是不是也有金矿风声走漏,让这些人打上主意的意思?
裴延卿如今的意思是用金矿换他帮他彻查私建盐田的罪名。毕竟所有罪名中,只要他裴家这一条不成立,那么他就依旧是这淮省的官盐代理商。
如果是后面这种情况,那贾琏怕是前脚收了这金山,后脚也得吐出来。
而裴家。
就算是如今裴家的人出来,产业也缩水了一半,但是他们所求的只要人没事就阿弥托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所以裴延卿是睿智的。
因为就算他现在不把金矿拿出来跟贾琏交换,等将来上京抄没家产的时候,这个金矿依旧不属于他。所以如果他现在拿出来能够换得安宁,却是十分划算的。
只是以裴家开端,接下来又是一系列的事情,裴家就算没有私盐这茬,也落不得什么好。
睡意全无,一边这样想一边整理手上的案例,第二天天微亮,贾琏才勉强合上眼睛。
裴延卿的这个饼太大了,是个人都很难不心动,所以贾琏虽然对金矿这件事持有保留意见,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先做。
在贾琏的授意下,应天府先把状告裴家状纸中,草菅人命和强占民女这两条先挑出来处理。
这两个是裴延卿亲口承认过的,一条一条的落实,其他他想不通就暂且不想,大不了时间到了拢吧拢吧打包上京,让那林如海和老皇帝自己去弄。
强占民女好说,说的是裴延卿兄弟的庶子,勾搭了张姓一户人家的未婚妻,然后私相授受,给纳了妾。但是这人家父母和未婚夫家里是不同意的,只是女娃娃和那后生自称两情相悦,千求万求的,到底嫁了过去。
所以女娃娃的父母觉得丢人,只能对外称跟那女人断绝关系,另一边把张家的聘礼退了回去。
只是夫家脸面尽失,虽说碍于裴家地位使然,他们没办法才只得作罢。但合巧来了这么个时机,所以又伙同了那女方家告上门来。
而草菅人命这个,一共是十二起官司。
来自于十二户不同的人家,都是状告裴家草菅人命。她们好端端的丈夫儿子的送到裴家去,结果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虽然每月都有家书月银,两个月能够在监视下见一面,但是却是从来没有过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时候。
而没想到的是,终于等到一家人再一次团团圆圆的时候,竟然是跟一具尸体!
其他的人家,裴家用每人二十两银子的安葬费,外加可以安排他们的妻女进庄子做活给打发了,所以这部分人没有闹。
但是余下这十二户人家,死的基本要么是独子要么就是丈夫。
那是是她们的顶梁柱啊!
所以银子也没要,但是人也不走,一直都在想法设法的打探消息,询问裴家缘由。
只是一直被裴家搪塞,要么直接打出去。
强抢民女那个还好说,让裴家那个后生带着小妾来一趟,落实后,赔钱。
这里不是后世的自由婚姻时期,在有婚书的情况下,和别人私奔是犯法的。严重的女的还会被骑木驴游街、浸猪笼。
那小妾当然不会愿意,裴家也丢不起这个人,所以赔吧。
那户人家自身也不是什么富贵的人家,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无非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现在道歉赔钱,里子面子都有了,松了口,事情也就解决了。
只是案底还是要留着的。
而草菅人命这个
贾琏抿唇。
拔出萝卜带出泥,如果他现在选择把这件事公诸于众,那么也就表示着他拒绝了裴延卿的提议。
这可是一座金山啊
来回踱步,贾琏看着等自己吩咐的应天府府尹姜维。
姜维之前已经算是立了大功,顺着英莲提供的消息,几经辗转,一举捣毁了人贩子的老窝,解救出一共二十多名十来岁的小姑娘,另有十岁以下的二十来名,还有被卖掉了就找不到了。
就算是找到了的,也都是些固定场所。
而什么叫固定场所呢?
青楼、戏班、酒肆。
而进了这三个地方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出来的,这里面涉及到的又是另外一番内幕。而且即便是出来了,进了那个门的姑娘,要么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要么即便是找到了家人,家人也是不认的,只说已经死了或者其他的。
这是人性。
而姜维手上这么些姑娘,横竖也是要跟着贾琏一起进京的。加上如今贾琏做的事情,也算是他的功绩,所以十分的积极和配合。
因为告密的那个人,可就是应天府秘密送上去的。
所以也就积极的帮贾琏出主意,姜维当然不知道裴延卿诱惑贾琏的事情,但是秉承一个官者,如何打太极,如何踢皮球,他却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