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昏黄,一轮夕阳将落未落。枯树簌簌作响,隐现出层层的人影。三千玄甲精兵,长枪铮铮,十万百姓,瑟瑟求生。
铁甲萤光,血气如龙。七尺长剑,仿佛天地之间雷霆闪现,顷刻之间鲜血飞溅,雾气朦胧,余温犹存。
少年将军老年帅,一生戎马功名成。战场争雄七尺剑,时势英雄难自求。
杨素收剑回鞘,心中亦是哀叹,南陈百年的基业,如此草草收场。天命不可违逆,诸多能臣战将,为君者不善用之,又能如何,不过摆设罢了。
“收尸,厚葬之。”
杨素收回目光淡淡说道,引兵从人群之中分路而出,向着远处最大的府邸走去。
或许恐惧退去,或许活命的欣喜,生机在杨素走后的一声婴孩的啼哭声中重新回归。
壮士握紧的拳头,终究还是松了开来,老翁余留一声叹息,妇女洒下几滴泪水,懵懂的孩童拉着母亲的手咧着嘴好似也想大哭一场,终究没有哭出声来,这样的年月粮食太贵,国家亡了也就亡了,换不换皇帝不都得吃粮纳税。
“哎!可惜了刘大人,就这样死了。”
“是呀!刘大人可是个好官呀,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哎!不知道以后来个什么样的官,可千万别是个硕鼠。”
“罢了,罢了,苟且的活一日算一日。”
人群之中不知谁叹息一声,迎来一大群人的哀怨,又是勾出了些许妇女孩童泪水。
街角的乱石堆下,破衣烂衫的少年满脸的泪水,死死盯着人群中央黑色的木柱上那一抹鲜红。
白皙的双手抓着两颗拳头大小石块吱吱的响,仿佛深夜之中一只老鼠择人而食,咬破血管的摩擦,在这夕阳将落的时刻,更加的幽冷渗人。
黄昏尽头,日落月出,黑暗之中万千银丝穿透而出。
忽的,在这寂静的夜中,石块扑簌簌的洒落开来。衣衫褴褛的少年,双眼红肿,艰难的迈步前行,犹如那汪洋之中的一叶破舟,茫茫然,孤独前行。
一步,十步,百步……
刘易眼中的光芒散去,归来,收敛。昔时的贵族公子,今时的落魄少年,国破家亡,父死仆散。流落街头,世人践踏,眼泪流的太多太多,他已经不想再流泪了,也无泪可流。
黑暗之中,刘易快步走向街道中央木柱,手中的匕首斩出,木屑纷飞之间,一片带血的木片已是揣入其怀中。
冷冷的瞥向远处灯火辉煌的贵门府邸,刘易的眼中杀意四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纵使杨素武道通玄,手下有着万千的高手,又如何。
杀父之仇,血债血偿。
……
入秋的时节,天气微冷。
北风萧瑟,万物沉寂,乱世的喧闹在这一时节也仿佛静了下来。
石城,刘易怯手怯脚的站在出城的队伍之中,缩头缩脑,一副流浪乞儿的摸样,满身的污泥,破破烂烂的衣裳散发出的酸臭之味,夹杂在北风之中,飘落出去。
“哪来臭乞丐,离大爷远点。”守城的士兵之中,一个头目摸样的络腮胡子嫌恶的说道,手中的长剑拍向黑色铁甲已示警告。
“是,是,是”刘易抱着脑袋,陪笑着向后退去,沿着城门慌张的向着城外跑去。
“狗日的,那里来的,可臭死爷爷了。”城墙边的汉子眼见刘易靠近,大骂一声,一脚便是踹了过来。
撕拉的一声,破旧的衣裳随着壮汉的一脚,四散开来。刘易恍惚之间便被踢入了人群之中,推推搡搡,也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才出了城。
城内如笼,城外见天。
依靠着枯木柳树,一边擦拭肩上的伤口,一边观察出城人群。正所谓战争如刀,人如草芥,也不知这场战争之下,又有多少的生命无辜丧去。
人离乡贱,可这还在家门却都成了灰白的颜色。
无奈,彷徨,痛恨,杀意。
可这又能怎样,二三月后不也是回归平静。
天下的事,谁又能管的完。穷则独善其身,这样的安慰心中总能好受一些。
这天地生我,养我,让我依旧是我,可我有何时我。
静静的吸一口凉气,摸一把黄土在身,止去鲜红的血。
一根枯木在手,有个依仗。紧紧身上的破衣,增几分暖意,随着人流大海,飘向不知名的地域。
人生茫然,前途未知,可我知道我的名字叫做刘易,我要杀的人叫做杨素。
这就够了。
北风如刀,饥寒似剑。外冷内痛,行尸走肉一般走出十里路程,躺在枯黄草堆之中,刘易凭着仅剩的一丝力气,摸出怀中的半块馒头,他还是低估了北风寒冷,也高估了自己的坚韧。
麦香的浓郁,北风之中更加的醉人。小小的咬过一口,含在嘴中一点点的沁润,刘易的精神好了许多。
半块馒头,在这半块馒头消耗干净前,他必须找个生计,为奴为仆也好,为匪为盗也罢,他总归要活下去,哪怕像条狗一般活下去。
天铁青着脸,降下这饥寒驱赶战争。
他也可以弯着腰,苟且的活着,在仇人伤痕累累的时刻刺出那致命的一刀。
“大哥快看,这有个死人。”草堆之中刘易正闭目养神的时候,忽然一个童稚的声音从身后传了出来,还不待他出声,一个小脚又是在他的屁股上轻轻的踢了两下。
“毛小子,你说谁是死人。”被人如此的作弄,刘易心中不由的有些生气,转身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吼道。
只见身前尚不及他腰身的孩童先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接着便是哇的一声,一边挥舞双手一边大喊道“啊!啊!啊!诈尸了。虎哥哥快来救我,我不要被鬼吃了。”
“毛小子,谁是鬼了,小心我揍你。”看到眼前是六七岁的孩童,一脸的稚嫩,刘易的心中有好气又好笑。
“小豹子,你有捉弄我,看我不收拾你。”刘易的话音刚落,远处的草丛之中便是走出了一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左手拿箭,右手持弓,腰间裹着一张鲜亮虎皮,背上一壶竹箭,夹杂着一个麻布包裹,头顶发髻一根虎皮条胡乱的系着。一眼望去,便知是山间的猎人无疑。
“你是谁?”看见刘易,少年警惕的问道,搭箭拉弓,一副防范强盗匪徒的摸样。
“额!”看着少年怒气冲冲的眼神,刘易的心中满是无奈,没想到自己随便找个草堆休息,也能遇上这样的事情,好像自己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一般。
正是人逢恶运多磨难,路边休息也能招来祸事。
“啊,你不是鬼呀,吓死我了。”忽然身旁哭喊大叫的小孩,心有余悸的看着刘易。
“小豹子,你给过来。”这时对面的少年也似乎明白了什么,讪讪的将对准刘易的弓箭挪了开来,有些生气瞪向一旁玩闹的小孩。
“啊!虎哥哥我可没有骗你,他刚才真的死了。现在怎么活了,我可不知道,你可不能罚我不能吃饭,我的肚子都饿扁了。”小孩满脸委屈的,一双小手扯着少年的麻衣,一脸的鼻涕泪水,全蹭在了少年腰间的虎皮上。
“臭小子,又来这套。”少年被孩童折腾的够呛,一脸歉意的看向刘易。
如此机灵的孩童刘易也是第一次见到,心中又对孩童之前的行为也是有些气恼,看着孩童无赖的摸样,心念一转,心中已是有了主意。
“毛小子,要我不计较之前的事情也可以。不过你得让我踢你两脚,以报你之前踢我的仇。”刘易快步上前,将扯着少年提到自己身前,笑着说道。
“啊!啊!我这么小,你这么大,太不公平了,我踢你的两脚可没用力气。”小豹子当即不干,头摆的拨浪鼓一般,双手使劲,还是掰不开刘易抓他的手,眼睛一转便要张嘴去咬。
“臭小子,别人和你玩闹,你还当正了。”好在少年眼疾手快,及时制止。“兄台莫要见怪,这个臭小子天生便是如此,看着聪明,笨起来也是一头蛮牛。”
“不怪,不怪,再怪我的手可就没有了。”刘易笑着说道,眼前的诸事一搅,他心里连日来苦闷,消了大半,乱世闯荡,也多了几分心力。
“沙沙,沙沙,沙沙”风吹草动,杂草丛中好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响动,仿佛隐藏着什么,又好似数十人踮脚行走。
刘易的心中一阵惊疑,向着四周的草丛望去,只见草木微动只见,一簇簇黑色的毛发分外的显眼。
“不好!是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