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2月30日,日军第3、6、40师团相继“突破”国军在汨水左岸的阵地,纷纷向阿南惟几指定的集结地点前进。
此时除去挡在日军第六师团前面的国军37军95师外,其余国军部队一夜之间都失去了踪迹。
阿南惟几恼怒之下,命令丰岛第三师团转向插入国军三十七军后背,目地非常明确,意欲全歼这支唯一能找得到的国军主力部队。
九十五师本是河南几个保安团拼凑而成,起初战力低下,后来被誉为“子龙将军”的罗奇接任师长,经他一番改造,95师焕然一新,在1941年九战区大校阅中,名列各师第一,被誉为“当阳部队”。
罗奇,广西容县人,黄浦一期生,其人好战,能战,敢战,所属九十五师在其苦心经营下,也沾染上了其个人的脾性,是三十七军的中坚力量。光凭九十五师,陈沛的三十七军就远比由滇军转化成中央军的五十八军更深得薛岳的信任。
也正是深受长官赏识,又有着一个逞强好胜,英猛无惧的师长,九十五师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堵在了第六师团之前,犹如一根钉子插在了手掌心中,让神田正种烦不胜烦。
在他的命令下,步兵第13联队在第一飞行团的支援下,向驻守在鸭嘴山的第95师前沿阵地发起进攻,可是进展甚微。到了下午,神田正种又命令步兵第23联队加入到进攻之中,一时间九十五师陷入到了三面夹击中。
面对着困境,罗奇并没有过于畏惧,反而笑着对下属的参战团长说:“日军是想决战想疯了,找不到国军主力,居然向我九十五师下这么大的血本,既然这么看得起我罗某人,那不陪他们玩玩还真对不起咱们‘赵子龙师’的名头!”
物以类聚,有什么样的主官就有什么样的兵,罗奇是个强硬派,底下的几个团长也不是善茬,听到他的话后个个都是喜形于色,一点都没有像某些国军军官极度怯战的表现。
“师长,你可不能乱来!咱们已经三面受敌,一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千万得谨慎小心。”罗奇的“狂妄”可把参谋长给吓坏了。
“打鬼子怎么是乱来,管他几面进攻,想要吃下我九十五师,神田正种还没有这么大的嘴!”
“师座,我们得执行长官部的命令,又不是打了这一仗,后面就不打鬼子了,您可千万得斟酌清楚,不要因为一时冲动,铸成千古大错。”参谋长的“苦口婆心”,让罗奇和众军事主官笑得更厉害,这让他有些生气,对着几个团长就开骂:“你们几个不帮着劝劝师长也就算了,偏偏还火上浇油……”
“好了,参谋长,别着急嘛,我不打了行吗,听你的话,咱们九十五师撤退还不行吗?”罗奇没有再“逗”参谋长,他当即下达了撤退命令,要求各部趁夜撤出鸭嘴山。
第六师团动用了两个联队,还有着第一飞行团的飞机助攻,打了一个下午,硬是没有攻下鸭嘴山,不仅如此,还损失不少,这让神田正种有些颓废,他隐约地感觉到,这次的长沙战事,不会是那么好打。
好在丰岛房太郎的第三师团,已经转向插入到中国军队的腹地,不出一天,这个如梗在喉的鸭嘴山国军阵地,就会被四面合围,这或许是最能够安慰神田正种的事情了吧。
可让他再度恼火的事情发生了,一夜之间,昨日还表现得异常铁血的守军,居然是逃得干干净净,待到被攻击部队发现异常的时候,炮兵部队又浪费了不少炮弹。
…………
接到老蒋的回电后,孙玉民第一时间就给二十师下达了出发的命令,这个自己手上实力最为强大的师,说它是一个军也不足为多。
孙玉民因为觉得亏欠二十师,硬生生地把它重新建设成了一个超编甲种师,甚至还给它重新配置了一个炮团,三旅十一团比起十二军其他三个师加起来的部队还要多,这么重要的战事,二十师当然不逞多让。
二十师的身后跟着的是新三十四师和董文彬的机械化旅,而从上高开始就充当十二军先锋的一三九师和八十一师充当了预备队的任务,保护和跟随着师部往长沙移动着。
展书堂去世后,八十一师陷入了短暂的慌乱中,老兵们都担心部队编制会被撤消掉,而补充进来的新兵又没有什么战斗力,一时间八十一师简直就快成了一堆散沙,好在孙玉民及时表态和安抚,并且把史中华派到了八十一师出任师长,才将将稳住了军心。而一三九师虽然相对来说比较好一些,可同样的有着不少的新兵,战斗力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虽然这两个师并不适宜上前线,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他们带去了长沙,因为他知道战场就是练兵最好的地方,让士兵们感受到战场上的震撼,远比向他们虚拟地描述战场的样子,大费口水要好得多。这就是孙玉民为什么会坚持带上两个师的理由,在明知道会取得大胜的情况下,还把两支功勋着著的部队放在大后头,一方面他不想让人家说闲话:孙玉民担心部队会拼光,把两个师摆在了大后方;一方面他可不想看到,以后的一三九师和八十一师在傻熊和虎子他们的部队前抬不起头。
罗奇的九十五师在鸭嘴山和日军第六师团十三联队激战正酣的时候,孙玉民十二军的部队已经到达了指定的位置,甚至连军指挥部都已经搭建好,数万大军和着汽车坦克一起,隐入了长沙周边的山山水水中。
“军座,刚收到战情通报,九十五师在鸭嘴山把神田正种和丰岛房太郎都吸引过去了。”
邓东平手上抓着两张纸,正从电讯室的小房子里走出来,看到孙玉民时,兴奋的叫出了声。
“九十五师?陈沛的三十七军也只有九十五师罗奇能拿出手了。”孙玉民叹道,他听闻过这个人的大名,这可是后来官至国军上将的一个人物。
“我发现这个罗奇和存祥有几分相似,都是胆大包天的主,以一师兵力,居然敢去招惹鬼子两个师团,也不怕被包了饺子。”邓东平这句话并不是去讥讽别人,而是实实在在地有些担心。
“不会的,鬼子想要合围九十五师,必须要从三十七军的身后穿过去,先不说陈沛不会同意,连他们旁边的五十八军孙渡都不会坐视不理。”
“五十八军战斗力不是太行吧?陈沛若真眼睁睁让鬼子从面前过,孙渡也未必敢强出头,他的五十八军虽然现在是中央军的编制,可却是出身于滇军,靠他?做梦还行!”邓东平说九十五师时,语气中带着无限的崇拜,可说到五十八军时,明显是带着不屑。
孙玉民知道邓东平的心思,自己的这个参谋长是看不起滇军的部队,可实际上他本人对滇军却是充满着好感。蔡锷将军当年就是率领着滇军打响了推翻清政府的第一枪,虽然在军阀混战的时期,唐继尧的滇军名声不大好,可在1927年龙云和卢汉开启新滇系时代后,滇军的实力其实早已经不是西南诸省军阀所比拟的。
云南王龙云不仅购置了大量法式武器,而且依据法军步兵操练大典训练士兵,并根据欧洲步兵火力配置理论灌输给基层军官,短短几年内就使滇军的战斗力陡升。
抗战爆发后,龙云立即将最精锐的部队开往了抗日前线。
滇军强悍的火力足以与日军匹敌,而花机关枪阵更是让日军吃尽了苦头。这花机关枪就是十二军现在所使用冲锋枪的别称,唯一不同的孙玉民他们所使用的是德式MP38、MP40,而滇军所使用的是法制冲锋枪而已。当初龙云派十万滇军出云南的时候,一心想的是抗击日本侵略者,完全没有去考虑到部队一旦踏入中原,就不是他所能收得回来的了,老蒋各种各样的名义和花样,将十万出云南抗战的滇军收到自己麾下,五十八军的孙渡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
孙玉民只所以记得这些,是因为曾经在某本文献上看到过:整个抗战期间,约10万滇军子弟为国捐躯,却未出现一个投降的将领和伪军!
这份荣耀哪怕是强悍如桂军和湘军都未曾做到过的,如何不会让孙玉民佩服之至。
“东平,你错了,若我是日军指挥官的话,宁愿和两支三十七军打,也不愿和一支五十八军打。”孙玉民开了句玩笑,他随即又说道:“不过三十七军也不是个善茬,特别是这个罗奇!”
“说到罗奇,九十五师现在很危险,军座,我们要不要支援支援他,或者是提醒提醒他也好。”邓东平看来是对罗奇这个人有好感,话语中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
“用不着我们开口,也用不着动手,有人比我们着急的,依我判断,今夜罗奇必定会撤出鸭嘴山。”孙玉民否定了邓东平的提议,他接着又说道:“我现在想的不是九十五师罗奇会不会被日军吃掉,也不会去想孙渡的五十八军会不会对罗奇对三十七军施以援手。”
“那您在担心什么?”邓东平好奇地问道。
“也谈不上担心,只是在想,川军二十军留在新墙河周边的部队,会不会想到打击日军的补给线,这可是天赐良机,若能断了日军的后勤补给,那这场仗没打之前就已经赢了一半了。”孙玉民感慨道,他甚至是动了派出几只小分队去鬼子的屁股后面弄点动静出来,只可惜了刚楞子他们带着刺刀分队去了霍山,否则用他们去干这些活,是最为恰当的。
和孙玉民想的一样,高超奎所在的川军133师398团,就接到了命令,竭力袭击鬼子辎重兵。
陆陆续续的大雪让新墙河南北两岸都陷入了一片白茫茫当中,虽然已是半夜,但被这白雪反映出来的光芒,让整个长胡镇隔外的清晰。
长胡镇位处于新墙河东南,正处于日军后勤补给线的关键之处,自开战以来就是鬼子辎重兵的宿营处,为了防止补给线不被中国军队攻击骚扰,日军在这设置了一个兵战,还派出了一个中队的士兵驻扎在这里,充当着兵站的守卫。
王超奎带着他二营的兵,踩着厚厚的积雪,往着长胡镇赶去,他是奉团长的命令,充当全团的箭头,袭击长胡镇兵站。
深更半夜不睡觉,冒着寒风和大雪去干着卖命的勾当,即使是个圣人,也都会心里不爽快,虽然弟兄们都没表露出什么怨言,可王超奎清楚,大家伙都把怨气压在了心底。
防守的时候,二营要顶在最前面挡着,进攻的时候,二营要跑在最前面冲着,像这样的偷袭,二营都要充当全团的箭头,换谁谁不恼火。王超奎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二营还是不是398团的一份子,是不是正儿八经的川军,若非这样,团长师长怎么老是盯着自己二营的弟兄们不放。他打定了主意,只要此战不死,只要团长和师长再把属于二营的战功安到一营身上,他马上就带着二营的弟兄们另谋生路,他不能让弟兄们被卖了还帮着人数钱。
严冬的夜里,除去呼啸的北风和沸沸扬扬的大雪,剩下的只有二营士兵们在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行军的脚步和急促的呼吸。
从部队藏身之处到长胡镇虽然不算太远,只有四十几里路,可在这风雪交加的夜里,无疑不是一场耗费体力和忍耐力的大考验。
好在总算是在下半夜的时候赶到了长胡镇的外围,或许是因为大风大雪的缘故,他们的到来并没有被发现。
驻守在这里的鬼子兵们,打死也不会想到,早已经被追得不断溃逃的中国军队,还会有着数目不少的部队就隐藏在新墙河的南北岸。本来被安排守护兵站是个美差,既不用上前线拼命,还可以享用同辎重兵一样的伙食,说不定还会有着慰安妇来劳军,这种舒畅的日子谁不想过?谁又愿意在这样寒冷的冬夜放弃温暖的被窝,而跑出来站哨守夜。所以这些天里,不用到下半夜,兵站的哨位就已经没人了,军官不会出来查哨,士兵自然也不会出来站哨,这让王超奎的二营得以轻轻松松地摸进了镇子里。
长胡镇和新墙河边的其他镇子一样,早在开战前老百姓就已经跑得干干净净,孙玉民建议的“焦土政策”和“清乡僻野”从老蒋的嘴里说出来以后,被九战区执行得非常的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