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福临竭力想压制住心中的恐惧,但苍白的脸庞和颤抖的声音暴露了他的无力。
他今年才刚刚十九岁,况且自他亲政以来,收到的都是清军被大兴军击败的消息,早在南京失陷之后,他就对父祖时期纵横无敌的满洲勇士们没了信心,如今盛京又失陷,最后的退路被断绝,他是真的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若是皇叔还在世那该多好!
皇叔父活着的时候,什么大顺军、大西军、明军,全都不堪一击,被撵得屁滚尿流,大军所到之处降者如云!可为何皇叔父一死,自己刚一即位,这天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皇叔父是有功的!或许自己在皇叔父死后将其追夺封典、毁墓掘尸也有点不应该!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多尔衮是罪有应得,不是说他的大逆之罪,而是他竭力主张南下的罪过!
要不是多尔衮野心勃勃,妄图染指汉人江山,提兵南下中原的话,现在自己正在盛京安安稳稳地做皇帝,哪儿会被大兴军撵得惶惶如丧家之犬?
汉人数以万万计,而满蒙军民合在一起也不过百万之数,以百万对万万,怎么会有胜的可能?如今父祖们倒好,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用管,可自己又该怎么办?看现在这种情况,大兴军不将自己捉到不会罢休啊!
被捉到肯定不会有好下场,想想崇祯皇帝的儿子,福临觉得宁愿自尽,也不能让大兴军活捉!
“皇帝!皇帝!”布木布泰的叫声将福临那越飞越远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低声应道:“母后,儿臣……”
“沉住气!先听听大臣们怎么说。”布木布泰虽然是安慰福临,但她心中同样慌乱,可她不能乱,她心里很清楚,现在这种形势,若是她拿不出主意,恐怕顿时就是一个“树倒猢狲散”的局面!
“母后,要不要请几位****一同来议议?”
清廷的****全是老奴的子孙,他们比其他亲王享有更多的权利,不但世袭罔替无需降等,而且俸禄优厚,岁俸银高达一万两,还有禄米一万斛。
这是真正的与国同休。清廷亡了,这些王爷的爵位自然也没了,若是一个不小心的话,连脑袋也要没了。
但无论是六位亲王还是两位郡王都早已不在人世,现在戴着这些铁帽子的都是他们的子孙,这些新“****”算起来都是福临的兄弟或侄子,他们都是少年时便随同父祖进燕京来的,骑射只是略懂一二,汉人的拉帮结派、勾心斗角等勾当却学了个十成十。
“不用了!”布木布泰无奈地叹了口气,“叫他们来也没用,反而弄得人心惶惶。范爱卿,还是你先说说吧?”
“太后,皇上!”范文程躬身回道:“先前老臣已就此事与诸位大人有过小议,据傅大人派出的斥候回报,贼军前锋已经越过浑河,一日前离鞍山驿只有一百五十里,形势已经万分紧急!老臣以为,此时应当赶快决定往何处去!”
范老贼口中的傅大人并不是汉人,而是镶黄旗富察氏的傅纳辛,早在关外之时,满人改汉姓便已经成了时尚,这傅姓便是由富察氏改过来的姓氏。
富察氏是女真最古老的姓氏之一,在老奴未建立后金之前势力十分强大,不过后来被老奴吞并,富察氏在清廷内部受到排斥,一度很不得志,也没有什么显赫人物。
傅纳辛本是宫中一等侍卫,内大臣达素在南京被俘杀后,因其忠心而且善骑射,才被擢升为内大臣补缺,这也是矮子里挑高汉,将就着用了。
福临向范文程问道:“老爱卿觉得应当往何处去?”
“臣以为当往东!东面越过长城,便是建州,建州乃太祖龙兴之地且疆域广阔,若贼军追击,还可再往东去野人部,或向北往海西部。”
“贼军皆为南蛮,不耐苦寒,只要再拖得两月天气转寒,再加上粮草辎重运送不易,他们自然就得收兵回转!”
“只要贼军收兵,我朝便可于关外休养生息!等养得兵强马壮,再提兵来报今日之仇!”
范老贼说得唾沫四溅,时不时捋一捋下巴上花白的山羊胡,但却掩饰不住他脸上的凄苦。现在已经进了九月,再过一两个月,辽东就要开始下雪,到时别说是南蛮子吃不消,他这一身老骨头也照样不好受!
布木布泰和福临听得微微点头,虽然这计策也不是什么妙计,前些年女真人还是野人的时候,他们就惯用这一招,只要被明军追击就远遁至建州以东,明军不耐苦寒,只得又退回关内,过些时日女真野人就卷土重来。
“臣附议!”“奴才附议!”见主子都已点头认可,立时便站出来几名满汉大学士躬身附议,似乎这就是目前唯一可行之策。
“臣有异议!”布木布泰定神一看,却原来是三院中的内翰林国史院大学士宁完我。
“宁爱卿有何妙计?尽管说来朕听听!”有了一条退路,福临便没了刚才那般惶恐。虽说建州是苦寒之地,但他是皇帝,连赶路都有人抬着御辇,难道还能冷着他饿着他?要冷死饿死肯定也得紧着奴才们先来。
“若是有用,朕绝不吝赏赐!”
福临话音刚落,布木布泰也道:“若是所献之策确实有用,本宫定当重重有赏!”
宁完我这时已经出列,这天井全是用凹凸不平的青石铺就,他本来没想跪着回话,但此时听见两位主子都许下赏赐,连忙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臣先谢过太后和皇上赏赐!”
要不是汉官没资格在皇帝面前自称“奴才”,他此时就要高喊“奴才谢主隆恩”了。
“范大人所说往东之策,臣有几疑!”
“其一,建州满人多数已经迁入关内,此去建州,人烟荒芜,如何谈得上休养生息?”
范文程见太后和皇上都似乎很在意宁完我所献之策,连忙扯着山羊胡辩道:“何愁人口?人口何愁?便是我们身后跟随的百姓,也足足有数十万之众,只需熬过寒冬,便可渔猎耕种,又怎么不是休养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