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安洞府丹室中香雾缭绕,一部分柔顺地伏在陆执安的道袍之上,而另一部分模糊了陆执安的面容,让他多了一点飘渺的意味。
而在丹室的角落里,三三两两地站着几名屏息凝神的修士,其中既有徐帆和邵之江,也有一些面容不被陆执安熟悉的修士。
等到丹炉中的炉火熄灭后,丹室里吹起了一阵微风,将缭绕的烟雾吹散,露出了在丹炉旁白石案上摆着的玉瓶。那里面静静躺着三颗晶润的健骨丹。
这时邵之江才打破了丹室内的寂静。
“我原以为王长老传下来的炼丹心得只是一些玩笑之语,没想到里面竟然真有深知灼见。”
“还好陆兄从中领悟了炼丹的窍门,才让我明白了王长老让我们焚香正念的苦心。也是,王长老是何等修为的修士,又怎么会拿些戏言搪塞他门下的弟子?之前只是我天资愚钝,不能得其要法罢了。”
“等我回洞府后一定要再翻阅几遍王长老的炼丹心得,不求能和陆兄一样完全领悟出其中的炼丹妙法,只求能得着里面的些许皮毛就好。”
听到邵之江的话,陆执安又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丹室一周,见其他修士脸上也都是与邵之江类似的神色后,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这些天的认真表演总算没有白费。
他之所以要这么做,并不是因为闲得无聊,要拿这些来他洞府的同门修士做消遣,而是想把他的“炼丹天赋”过一个明路。
毕竟他在道种的帮助下,炼丹天赋堪称惊世骇俗,如果不加遮掩,只会平白招来其他人的嫉妒和怀疑,不符合他一向稳健的作风。
比其他修士学的快的人叫做丹道天才,但要是快的太多,甚至接近无中生有的地步,那别人肯定会怀疑他身上藏着的秘密。
他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在购买材料和售卖丹药的时候尽量选用不同的形容体貌,以此来混淆人们的视线。
但他毕竟要以炼丹之术在宗门立足,不可能一直这样隐瞒下去。因此他急需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自己身上过于出众的地方。
他思来想去,最后觉得还是要把关键放到那本六十五个信符买来的炼丹心得上面。
他经过多方小心的打探,确定了蓬莱宫内门里面确实有一位醉心丹道的王姓长老。
这个长老一向有些神神叨叨,但对宗门弟子的态度还算不错,甚至当场听到宗门弟子在背后议论他的声音,也不会计较。
还有比这更好的扯虎皮对象吗?
于是陆执安准备借此给蓬莱宫的长老和弟子讲一个因缘际会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懵懵懂懂还来历清白的外门弟子,在去百珍岛采购的路上,偶然买到了一向神神叨叨的王长老门下弟子的炼丹心得。
恰好他又有些天分,竟然能从这本意义不明的炼丹心得中得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收获。
在这些收获的指导下,他的炼丹水平突飞猛进,最后勉强达到了去垂海岛帮忙炼丹的条件。
而在垂海岛上,他将立刻认识到了自己的浅薄,主动“弃暗投明”,放弃从心得里面学会的那些不靠谱炼丹技巧。
接着他会在不断“努力”下,将道种对他的帮助变成与生俱来的炼丹天赋,展现给其他人看。
等到大家基本上都认可了他的天赋后,故事就顺利结束了。
之后谁还要怀疑陆执安,就请他先去读懂那本垫桌角都嫌厚的炼丹心得后再站出来质疑。
再说一个被写得神神叨叨的炼丹心得,谁敢肯定里面没有真东西?那个只要不把陆执安挫骨扬灰,找出来藏在陆执安体内的道种,就只能承认陆执安的天赋。
但是陆执安的故事讲起来还有一个最大的阻碍。
只见他身旁不远处的徐帆用含着艳羡的目光看着白石案上的健骨丹,开口说道:
“邵兄,你这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王长老给弟子的炼丹心得里确实藏有炼丹的秘法,但这要机缘巧合才能参悟出来。”
“而心得里面还写着炼丹前我们要做的种种准备,这些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的宝贵经验。”
说完这句话,徐帆颇为自得地看了周围的修士一眼,继续说道:
“我之前看王长老的炼丹心得总是半懂不懂,空有宝山却不能入。正在我心中苦闷的时候,不知怎么了,忽然想起了陆兄第一次在我面前炼丹时向丹炉行礼的模样。”
“我心中触动,虽然我没有陆兄的天分,但至少像陆兄那样向丹炉行礼还是能做到的。于是我花十个信符买了一根香,先敬祖师,再敬丹炉,结果你们猜怎么了?”
徐帆话语一顿,接着慢慢睁大了他的眼睛,故意压低了他的声音,说道:
“那一次我竟然从炉中钓出来了一颗健骨丹!”
周围的修士几乎压不住了他们心中的惊讶,徐帆之前的炼丹水平和他们可是差不多的,难道说心得里面那些开炉讲究真的有用?
陆执安听完这些话后直接无语了。
徐兄,你的戏能和你身上的信符一样少一点吗?
他只要一想到今天在场的这些修士回去后,基本上都要尝试向丹炉焚香行礼后才开始炼丹的样子就觉得头痛。
不行,一定要尽快去垂海岛“弃暗投明”,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把这些修士的画风正过来。
当然现在还要尽可能减少自己造成的不好影响,避免自己成为害群之马。但是现在这些人心中不一定能听进去自己的话,要先迂回一下。
于是陆执安沉吟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徐兄此言差矣。我开炉前焚香行礼,一是为了正自己的心念,收起自己对炼丹的轻慢之心。二是为了反省自己,礼敬蓬莱宫的诸位祖师后收起自己对修行的懈怠之心。”
“等到觉得自己的轻慢和懈怠之心尽去,再开炉炼丹,自然可以无往不利。”
“如果能明白这一点,就算敬给祖师的是街头寻常土香也能无愧于心。如果不能明白这一点,再珍贵的香也只是一撮土灰。”
说完后,陆执安一脸肃然地看向自己丹室的修士,特意多看了徐帆一眼。
徐兄不要再给我加戏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