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死了吗?
马村长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本以为自己发现的是救命的捷径,结果却是要命的陷阱。
他要是起身稍慢一些,也是被烧成灰烬的下场。
没有必要为王婆婆收尸,烈焰已经将王婆婆的一切焚尽,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来。陆执安和马村长只能继续向前。
天上没有任何的云彩,炽热的太阳炙烤着每个人的皮肤,让他们汗流浃背。
陆执安咬紧牙关向前,空气无比滚烫,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折磨。
好在他体内的气血依然可以按照凡人经的轨迹运转,在他的五脏附近下起细雨,滋润着他的肺腑,这也是自成小天地的好处。
马村长没有那么好运,他体内的小天地初成,还无法自我循环,走在后面,感觉自己身体渐渐无力。他的心脏痛苦的像是要裂开一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要痛饮清水。
但戈壁里只有光秃秃的岩石,没有任何水源的踪迹。
尽管这样,马村长也没有想过偷袭陆执安,喝他的血。不仅仅是因为陆执安的强大,也是因为陆执安是唯一一个有希望走出山谷的人。
没有了陆执安,他根本应付不了这里的怪物,只能像过去那样,苟延残喘。只是他们再也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他也很希望走出山谷的人是自己,但他太累了,已经没有办法继续走下去了。
于是他叫住前面的陆执安,把自己怀里的芥子环扔了过去,用干哑的声音说道:
“陆道友,我坚持不下去了,芥子环里面的东西是我这么多年攒下的。里面的丹药别吃,都是害人的东西,剩下的东西或许对你还有些用处。”
“我这一辈子在死人堆里刨食,干过重义轻财的好事,也干过杀人放火的坏事。虽然名字叫做马正,但是没有走在正道上,死在这里或许就是我的报应。这辈子我就干了两件对的事,第一件是没有去给世家当狗,第二件是让墨丰那小子能在村子里活了下来。”
“陆道友要是能找到从这里出去的路,走之前,也把那些骨头断了的人都带走吧。他们的骨头虽然断了,但毕竟还在身体里长着,粘上以后也能走得稳稳当当。要是和我这样为了活下去,连自己的骨头都不肯要的人死在一起,就太可惜了。”
这几句话说完,他感觉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无法抗拒的疲惫涌进了他的心,让他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只能向后面慢慢倒去。
但有一双手支撑住了他,那是陆执安的手。
陆执安把马村长的芥子环重新塞回了他的怀里,用奔雷剑化成的绳索将他牢牢捆住,绑在了自己身上。
他见到马村长诧异的眼神,说道:“这里这么热,不是一个安葬的好地方,要死的话还是死在前面吧。”
马村长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已经灯尽油枯了。但如果能有机会死在离尽头更接近的地方,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陆执安脱掉已经被风吹得破烂的衣服,露出精壮的肌肉,继续向前方走去。他背上的马村长像是一颗沉默的茧,在他背后一动不动。
在酷热之中,陆执安的心却越发平静。他不悲不喜,不因为看不到前路而迷茫,也不因为炎热而沮丧。
他的灵台净如明镜,将周围的种种都映照出来。
忽然从他身后的地面中钻出一只鼠怪,用闪烁着寒芒的利爪抓向他的脖颈。
陆执安头也不回,只是将手臂向后伸去,一指点出,抢在鼠怪的前面,洞穿了它的头颅。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他四周的地面不断钻出鼠怪,向他扑来。
陆执安脚步不停,双手伸出,十指像盛夏的骤雨,瞬间洞穿了所有鼠怪的头颅。
它们的尸体落下,在戈壁上溅起稀薄的尘土。
汗水不断从陆执安的身上涌出,炎热正在一点点消磨着陆执安的生命,但这没有拖慢他的脚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太阳终于落下了。
夜里寒意深深,陆执安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石桥,桥边竖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面写道: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桥上站着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向陆执安喝道:“前方乃是望乡,神鹿居住的地方。你们这些外人卑贱如尘土,还不速速退去”
陆执安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向前走去。
男子气急反笑,张开自己的巨口,咬向陆执安。陆执安将马村长向天上一抛,收回奔雷剑,反手斩出一道惊鸿。
这一剑后发先至,抢在男子闪躲之前,斩下了他的头颅。
然后陆执安一手抖干剑身上的鲜血,另一只手接住了刚才被抛到空中的马村长,重新将他背在了自己身上。
他又看一下还在地上滚动的头颅,轻轻说道:“真是聒噪。”
紧接着陆执安将马村长的尸体轻轻靠在桥边的石碑上,拿走了他怀中的芥子环,走上了石桥。
马村长早就死去了,死在了路上,但陆执安觉得戈壁并不能算是他的归宿。比起荒凉的戈壁,也许依靠着石碑,能让马村长更舒服一些。
走过石桥,对面只有一座建筑,用青瓦白石建成,上面的匾额写着神鹿庙三个大字。
庙门虚掩,流出一丝缝隙。
陆执安走进庙中,看到上面供奉着一只脖子开口的五色鹿,血液正从雕像的伤口流出,滴落到下面的白碗之中。
白碗旁边有一封信,陆执安拿了起来。上面写着:一个人可以快过疾风,也可以熬过烈焰焚身的痛苦,但终究无法战胜岁月和死亡。
喝下神鹿的血,就可以得到神明的恩赐,寻回真正的自己。
陆执安放下信,将白碗里的血液倒在地上。他不屑于祈求任何神明的恩赐,也不愿意把自己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
从远方传来了一声略带遗憾的叹息,一件镶有金边的紫袍从空中落下。
陆执安的四周响起了洪大的声音,那声音说道:
“三大真传以得其二,从今日起,你就是还真观的真传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