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熊熊垂眉低目,低头哈腰,态度极其谦卑,嘿嘿笑道:
“嗨!唐老,您见外了不是,不就是一颗龙宝吗,这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其实,您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并没有什么过人的本事,而我之所以能够成为一舵之主,活得如此顺遂得意,那还不是因为您老人家的提携与恩德吗。
所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别说一颗小小的龙宝了,您便是要小的去死,小的也是不会皱一下眉头,绝对不会含糊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唐敬尧听了赵熊熊毫无违和感的奉承,就像三伏天吃了冰镇酸梅汤似的,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哈哈一笑,声音欢快地叫道:
“小基啊,这么多年了,你知道老夫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吗,那是因为,你虽然一身的毛病,不是什么出类拔萃的人才。
但是,你身上却有一种别人没有的高贵品质,那就是懂得感恩。
不像某些人,吃老子的饭,背地里却砸我的锅,忘恩负义,丧心病狂,毫无人性啊!”
赵熊熊笑容一敛,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道:
“唐老,其实,小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因为您老人家对小的的恩情实在是太重了,我就算想要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也做不出来呀!”
唐敬尧一愣,待得回过神来,登时被赵熊熊的俏皮话给逗乐了,越发地欢喜,眉头眼睛攥成了一团,手指隔空点着赵熊熊,哈哈大笑,叫道:
“小基啊,你这张嘴呀,说话就像抹了蜜似的,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赵熊熊憋了一下,即儿,龇牙咧嘴,嘿嘿嘿的,也笑了起来。
几息时间。
唐敬尧笑声一敛,左手手掌掌心朝下,隔着檀木盒子五寸来高,轻轻一抹,收走了龙宝,道:
“小基啊,既然你一片盛情,我也不好拒绝,你的龙宝我就收下了,不过,我这可不是要贪没你的宝贝,而是要拿回去研究研究,测试一下它的妙用,等过一阵子,我会把它还给你的,你就放心吧!”
我去!老家伙真是输理不输嘴,这肉都落入你嘴里了,你又岂有把肉吐出来的道理,你既然拿走了我的龙宝,又岂有还我的心思,你这是清明节祭祖烧树枝————骗鬼呢?
赵熊熊暗自吐槽,面上却是陪着笑脸,道:
“唐老,小的这颗龙宝,原本就是为您老人家买的,所以,龙宝您拿去安心赏玩,不必还我,不必还我啊!”
唐敬尧略一思忖,微微颔首,呡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道:
“小基呀,去年仙道玄门征讨魔门圣教,仙门折损了不少弟子,而我妙人宗的损失尤为沉重,玉嵇山上的那几些优秀的伢子们都殒落了。
所以,为了填补人员空缺,扩充总坛的实力,宗门今年便打破常规,提前招收一批青年才俊上山,进行重点培养。
招收弟子的名额,各大分舵都有,如果你三星观有什么好苗子,你也不妨向我推荐推荐,我可以替你进行保送啊!”
赵熊熊听出了唐敬尧的言外之意,这是要在招收弟子的事情上,给他走后门行方便,还他的赠宝之情。
他眼眸一亮,正中下怀,点头不迭,连忙笑道:
“唐老,小的才疏学浅,经营不善,致使本观弟子平庸,人才凋零。但是,其中也不乏几个弟子天资聪颖,才华横溢。比如刚才在您面前晃悠的赵错,此子刻苦勤奋,人品端正,倒是一个可造之材,不妨让他去玉嵇山锻炼锻炼!”
“赵错!?”
唐敬尧愣了一下,扭过头来,用探询的目光定定地盯着赵熊熊,脸上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压低了声音,问道:
“小基呀,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藏着掖着,我听说这个赵错乃是你的私生子,你跟我说句实话,此事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赵熊熊神色一滞,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叹息一声,喃喃地道:
“唐老,说了也不怕您笑话,其实,这都是我喝醉了办的糊涂事,后来虽然我把那个女弟子都赶走了,以为这事就结束了,谁知道还是留下了祸根,于是,便有了这么一个儿子,想想真是愁人啊!”
唐敬尧摆摆手,笑道:
“害!小基,这有什么好愁的,有儿便是福,老子想要一个儿子继承我的衣钵,还一直想不到呢,你就偷着乐吧!”
赵熊熊点点头,柔声道:
“唐老,我儿子常年居家,少有历练,心思单纯,经验不足,以后去了玉嵇山,还望您老人家多多照顾,多多提携啊!”
唐敬尧点点头,道:
“小基,就凭咱们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孙子,此事毋须你多做吩咐,等他去了玉嵇山,我自然会对他上心的,这个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赵熊熊深知唐敬尧是一个重信守诺的人,他听了唐敬尧之言,无异于得到了保证,欣喜若狂,感激不尽,冲着对方抱拳拱手,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来。
唐敬尧手掌虚压,示意赵熊熊不必多礼,笑着问道:
“小基,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这个儿子的人品究竟怎么样呀?”
赵熊熊点点头,笃定地道:
“我儿子心地善良,忠厚老实,从来不欺压别人,惹事生非!”
唐敬尧又问:
“他武道的天赋如何呀?”
赵熊熊心想唐敬尧既然知道赵错是他的私生子,那么,对于赵错的真实情况,对方想必也是清楚的。
既然如此,如果这个时候,他却对唐敬尧撒谎,无异于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事与愿违,挖坑埋自己。
所以,赵熊熊经过仔细的斟酌,他觉得对唐敬尧实话实话,无需隐瞒,才是正确的应对之策。
赵熊熊略一犹豫,便迟迟哎哎,坦然地道:
“唐老,说话告诉您吧,我儿子的人品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他心思单纯,想问题比较简单,对于复杂的事情,理解的有些缓慢,所以,时至今日,他的修为亦是有限!”
唐敬尧眉头一颤,问道:
“你是说他脑子蠢笨,反应迟钝吗?”
赵熊熊嘴巴一咧,讪讪一笑,满脸涨红,顿了一顿,还是点了点头。
唐敬尧以前也听人说过赵熊熊的私生子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是,他一直以为这只是嫉妒下的中伤,此刻,当他瞅着赵熊熊这尴尬的样子,突然有些后悔不该收受对方的礼物了。
他的眼睛定定地盯着窗页上一只爬行的苍蝇,神色呆滞,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长舒了一口气,带着一丝自我安慰,嘿嘿笑道:
“害!只要还没有蠢到五谷不辩,是非不分的地步,即使反应迟钝,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谓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去了玉嵇山之后,我会亲自对他督导学习,精心栽培,假以时日,必有小成。
而你儿子一旦有了在总坛镀金的光辉履历,届时他就算不能在玉嵇山当一峰之主,可是,经过你的打点与我的关照,把他外放去当一舵之主,却是没有问题的。
你可别小看小小的舵主,好歹也是一个草头王,天高皇帝远,少有管束,大权在握,自由自在,这样的人生,即使混得再不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啊!”
赵熊熊要把儿子送去玉嵇山学习学习,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的,听了唐敬尧对儿子的规划与安排,甚得其心,暗自欢喜,嘿嘿一笑,连连点头。
唐敬尧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先是攥紧拳头,待得摊开手掌,掌中凭空多了一个小瓷瓶,他将瓷瓶递给赵熊熊,道:
“玉嵇山遴选人才,被其看中的弟子,必须具备三个硬性条件:
首先,宗门非常注重弟子容貌的俊美,你儿子我刚才也见过了,就其样貌而言,在你这群弟子之中是最佳的,这一条应该是过关的;
其次,那就是端正的人品与高尚的道德,这一条规定有些空泛,但是,宗门也没有要求弟子是什么道德完人,只要被遴选的弟子没有作奸犯科的人生污点,也就行了;
最后一条,那就是需要考较弟子的武学修为,你儿子既然天资平庸,想必武功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将是一个大麻烦,我们必须要提前准备。
我给你的瓷瓶里装有一颗药丸,它叫爆力丸,吃了它能够让一个人的玄罡真气瞬间增长数倍,修为暴长。
你待会让你儿子偷偷服下爆力丸,增长修为,打败竞争者,如此一来,便能蒙混过关,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我去!堂堂的主考官身上居然准备着这种作弊的东西,看来你这次为玉嵇山遴选人才,真是上下其手,没有少捞好处的吧!
赵熊熊暗自吐槽,面上却是装出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表情,双膝一曲,噗通一声,跪在唐敬尧的跟前,咚咚咚地,冲着对方就是几个响头。
他仰起脸儿,瞅着唐敬尧,眼中含泪,嘴唇抽搐,声音发颤地道:
“唐老,您对小的真是太仔细太体贴了,真是让我好感动,您对小儿的大恩大德,真是让我无以为报,我替小儿谢谢您了,谢谢您了啊!”
唐敬尧站起身来,双手扶起赵熊熊,拍拍对方的肩膀,嘿嘿笑道:
“小基,老朽是一个知道好赖,有来有往的人,既然你如此敬重老朽,我自然也不能亏待了你,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就不必客气了!”
赵熊熊满脸堆笑,微微点头。
这时,私生子在门口大声叫喊:
“爹!师弟们都被我找来了,他们都在操场上侯着,正等着你前去训话呢!”
唐敬尧一愣,略一思忖,叫道:
“小子,你先进来吧!”
私生子便推门走了进来,问道:
“师父,您喊我有什么吩咐吗?”
赵熊熊道:
“错儿,这位老人家是师父给你找的干爷爷,是你将来在玉嵇山生活与学习的引路人,你还不快点跪下,给干爷爷磕头!”
私生子想也不想便跪了下来,咚咚咚的,冲着白眉老头便磕了几个响头,抬起头来,瞅着唐敬尧,朗声叫道:
“爷爷好!”
唐敬尧没想到自己倏忽之间凭空多了一个孙子,神色一滞,有些愕然,但是转念一想,念及赵熊熊的舔犊情深,良苦用心,随即释怀。
他手掌虚抬,淡然一笑,点了点头,道:
“嗯!好孩子,起来吧!”
即儿,扭头吩咐道:
“小基,老朽时间有限,不宜在此多做逗留,你现在就把爆力丸让错儿服下,咱们出去立即举行人才遴选大会,尽快把进入总坛的人员确定下来!”
赵熊熊点了点头,动作麻利地自衣袖里掏出瓷瓶,从瓷瓶里倒出一颗黑色药丸来,将鹌鹑蛋般大的药丸,在私生子的疑惑之中,塞进对方嘴里。
私生子吞咽了药丸,眉头拧紧,苦哈着脸,问道:
“爹、师父,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苦呀?”
赵熊熊眉头一竖,眼睛一瞪,轻声呵斥:
“闭嘴!问那么多干什么,让你吃你就吃,干爷爷与我是不会害你的,你给我记住了,待会比试武功的时候,干爷爷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许提问,不得违逆,知道吗?”
私生子点点头,哦了一声。
赵熊熊冲着唐敬尧做了一个您请的动作,嘿嘿一笑,柔声道:
“唐老,待会的比试,错儿能不能胜出,就劳烦您老人家多多费心了啊!”
唐敬尧点了点头,双手负背,昂首挺胸,迈步先行,率领着抱剑童子与熊熊父子走出了内院,来到了三心观的操场上。
此时此刻。
三星观的操场上成横成竖,整齐有序地站着五十来位三心观弟子,个个眼神乱瞥,神色肃穆,念头闪烁,内心忐忑。
而那几十个跟随唐敬尧来的俊美少年,则排成一排地站在道观前的台阶上,他们个个双臂抱胸,身材挺拔,定定地打量着台阶下三心观众弟子们,眉头微挑,撇嘴淡笑,一脸的傲娇。
唉!他们都是即将进入妙人宗总坛玉嵇山,接近宗门权力中枢的幸运儿,自认为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所以,当他们面对三心观众弟子时,内心自然会产生出巨大的优越感来。
这些傲娇男在三心观弟子是一副得瑟轻蔑的表情,但是,当他们面对拥有决定他们去留权力的唐敬尧之时,则又露出另外一副下贱的嘴脸。
当唐敬尧率领着抱剑童子与熊熊父子突然来到操场时,他们脸上的傲娇瞬间消失了,而是,垂眉低目,一脸的恭顺。
他们低头哈腰,自动往二侧退开,给唐敬尧让出了通道,空出了让其训话的位置。
私生子在熊熊老爹的提醒下,站在一干师兄弟的队列中。
唐敬尧在抱剑童子、赵熊熊与俊美少年的拥簇下,在三心观前门操场最高处的台阶上,昂首挺胸,渊渟岳峙地一站。
他目光锐利,神色肃穆,扫视着操场上的三心观众弟子,顿了一顿,问道:
“赵舵主,三心观的弟子都到齐了吗?”
赵熊熊匆匆地扫视了一下操场,点了点头,笃定地道:
“都来了,都来了!”
但是,赵熊熊话未落音,一个人突地从山下趔趔趄趄地跑了上来,来到了操场,直接冲到一干三心观弟子之中。
此人满脸疤痕,样貌丑陋,衣衫褴褛,赤着双脚,待得站在人群的最前排,便冲着唐敬尧微微地举举手。
他龇牙咧嘴,一脸傻笑,声音嘶哑含糊,大声叫道:
“我我我我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