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三藏师徒要收拾前进。镇元子与张清结为兄弟,正欲好好打探一下天外世界,决不肯放,命人好生安排款待,殷勤留住了五六日。
三藏自从服用了人参果,真似脱胎换骨、神爽体健。他取经心重,那里肯逗留。无奈何,镇元子一直送出山门之外。四人遂行。
这一日来到一座高山之下,三藏说肚饥,派行者出去化缘去了。张清和沙僧护着唐僧坐等。
远处走来个花容月貌的女儿,说不尽那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左手提着一个青砂罐儿,右手提着一个绿磁瓶儿,从西向东直奔唐僧。
三藏歇马在山岩,忽见裙钗女近前,忙叫道:“八戒、沙僧,悟空才说这里旷野无人,你看那里不走出一个人来了?”
张清道:“师父,你与沙僧坐着,等我去看看来。”提着钉钯,摇摇摆摆地对面相迎而去。果然见那女儿生得俊俏,八戒心中起疑:这荒山野岭四处无人,从哪里来了个美人?
使用风月宝鉴再看,原来是个骷髅!心中顿时明了,这便是那白骨精了!
想到白晶晶和孙悟空的传言,忍不住露出微笑,叫道:“女菩萨,往那里去?手里提着是甚么东西?”
那女子连声答应道:“长老,我这青罐里是香米饭,绿瓶里是炒面筋,特来此处无他故,因还誓愿要斋僧。”张清闻言看去,那里是甚香米饭,却是一罐子拖尾巴的长蛆,也不是面筋,却是几个青蛙、癞虾蟆。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开始胡说:“女菩萨,我等修行法门与众不同,讲究‘修心不修口,戒色不戒淫’。平日吃荤腥惯了,这素菜实在吃不下去啊!”
那白骨精被说愣了,脱口而出:“‘修心不修口,戒色不戒淫’。当这种和尚,我也愿意出家呀!”
“好!我就代师父收下你了。一会我大师兄化缘回来,就正式办个拜师仪式。你就跟着我们西去取经吧!路上也有个做饭、洗衣的人。”
白骨精气结,唐僧的面还没见着呢,先变成做饭、洗衣的仆妇了。她欲待发作,又没自信打得过张清,更不用说旁边还有个沙僧呢。只得按捺住性子,又露出甜美的微笑,道:“想是民女做饭不合这位长老的胃口,待我回去杀猪宰羊,再另奉上就是。只是那边两位长老看样子疲累不堪,不若先吃两口素斋垫一垫。”
绕过张清就往唐僧那边去。哪知张清听到“杀猪宰羊”气不打一处来,将钉钯一横拦住她的去路:“你这姑娘好不晓事,只管在此纠缠。若是等我那大师兄回来可就晚了。一则他好色,见姑娘如此美貌说不定当场还俗,与你拜天地成亲。他可是石猴,你受不了的。二则他脾气不好,若是你哪一点伺候不好了,一棒子就送你归西,连取经路都省得走了。”
那行者自南山顶上,摘了几个桃子,一筋斗翻将回来,睁火眼金睛观看,认得那女子是个妖精,放下桃子,掣铁棒当头就打。
张清连忙用钉钯架住铁棒,叫道:“师兄且慢打,她是白晶晶啊,你连她都给忘了?”行者自言自语道:“白晶晶?这名字似乎耳熟。只是我却想不起来了。”
行者问那白骨精:“白晶晶,你认得俺老孙吗?”
白骨精听到“白晶晶”三字似乎也陷入回忆之中,认真思索片刻,摇头道:“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行者皱眉道:“罢了,俺老孙放你一马,你走吧。莫要再来了!”
白骨精使个解尸法,飞在空中走了,却把一个假尸首留在地下。唬得三藏战战兢兢,口中作念道:“这猴着实无礼!屡劝不从,无故伤人性命!”
行者此时已然定下心神,问道:“师父肉眼凡胎,不识得妖怪变化之术。若不是俺老孙来得快,你已然被其所害。”
唐僧却不相信,道:“出家人时时常要方便,念念不离善心,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怎么步步行凶,纵取得真经又有何用?你回去罢!”
行者道:“师父,你教我回那里去?若没有我做徒弟,只怕你西天路去不成。”
唐僧说出了一句经典的话:“我命在天,该哪个妖精蒸了吃、煮了吃,都是天安排。终不然,你救得我的大限?”
唐僧前九世就是被沙和尚生吃了,还能坚持行善,西行取经,难怪如来一定要安排他来取经,就这份执着便是世人所难及。
张清不由在旁边唱起小调:“说什么无奈,说什么天安排,命运应该由自己来主宰!”
唐僧诧异道:“八戒,你唱的是什么村曲?调子颇为新奇,歌词也颇新鲜。”
张清说道:“师父!这是我家乡的修道歌!修道人讲究‘我命由我不由天’,步步为营,向天道夺取那一线生机。岂可说‘我命在天’的话?”
行者大喜,连忙跳了过来,扯着张清来到唐僧面前,说道:“八戒说的果然在理。你告诉师父,这是不是妖怪?”
张清原想看行者是否果然如《大话西游》里所说与那白骨精有一腿,现在看来似乎两个世界并不一致。听到行者问,只得道:“师父,那确是个妖怪。”
沙僧也说出他的口头禅:“师父,大师兄火眼金睛,不会看错的。”
这唐僧是个慈悯的圣僧,他见徒弟们都众口一词,便回心转意道:“既如此说,你并无过错,倒要记你一功。”行者道:“记功也不必,只是不念紧箍咒就行。”服侍唐僧上马,又将摘来桃子奉上。唐僧在马上吃了几个,权且充饥。
那白骨精没吃到唐僧,回去细想,认定是被行者和张清骗了,心中恼怒。又想了个计谋。她按落阴云,在那前山坡下,摇身一变,变作个老妇人,年满八旬,手拄着一根弯头竹杖,一步一声的哭着走来。沙僧见了,大惊道:“师父!不好了!那妈妈儿来寻人了!”
唐僧道:“寻甚人?”沙僧道:“师兄打杀的,定是他女儿。这个定是她娘寻将来了。”
张清道:“兄弟莫要胡说!那女子十八岁,这老妇有八十岁,怎么六十多岁还生产?断乎是个假的,等我去看来。”拽开步走近前观看。
其实他主要是想研究一下骷髅如何驱动。虽然他有死亡之力,可以使死者变为亡灵,但是这具骷髅居然自己产生意识,还修炼了法术,实在是个异数,科学研究价值很大。
白骨精变化为一个婆婆,两鬓如冰雪,走路慢腾腾,弱体瘦伶仃,满脸荷叶摺。
张清走到跟前,仔细打量,说道:“倒是纳闷,你这身妖力究竟是如何产生的?要说吸收日月精华,战场上多少枯骨风吹日晒,怎么也没听说成妖的?”
白骨精吃了一惊,假装镇定,慢慢说道:“这位长老说的甚么话,老身听不懂。”张清围着她转了几圈,用风月宝鉴细细打量,诧异道:“脊椎上还有四个字‘白骨夫人’,是何人所写?”那白骨精见被叫破行藏,又吃一惊,驾妖风便逃。
行者正在旁边等候得不耐烦,举棒照头便打。白骨精见棍子起时,依然抖擞,又出化了元神,脱真儿去了,把个假尸首又打死在山路之下。八戒连忙驾风追去。
唐僧一见,惊下马来,躺在路旁,更无二话,只是把《紧箍儿咒》颠倒足足念了二十遍。可怜把个行者头,勒得似个亚腰儿葫芦,十分疼痛难忍,滚将来哀告一番,唐僧不忍,只得又饶他一回。
且说张清去赶那白骨精,却被一只黑狐妖发出一道妖光挡下。张清待要随手打杀,忽然想起此妖狐以后还有用,于是放过,转身回来。见到行者的葫芦头,心中不忍,只说自己从玄都处学得炼器之法,替行者将紧箍儿修一修。
遂反向念动《紧箍儿咒》,只见那紧箍儿渐渐地松了,行者的脑袋也随之恢复正常。行者感谢不迭,问道:“兄弟,你这是什么法儿?可否教给老孙?”
张清有些为难地说道:“按说教给你也没什么,只是其中有些干系……”
行者见话有松动,连忙说道:“兄弟啊!你我在天庭时即是结拜兄弟,俺被压在五行山下,又是你常来看我,这份情谊俺一直记在心里。西行这几年来,俺对你的事从不过问。只是你我现在是师兄弟,都是为了修成正果。若能帮俺一把,俺老孙承你一个大情。”
看来孙行者很有谈判专家的气质,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张清见他坦诚相对,便答应下来:“我曾经学过一门雕虫小技,叫‘唇语’。远远看见别人嘴唇动,就知道他在说什么。师父念‘紧箍儿咒’时,我在旁仔细观看,早已学会咒语。只需反过来念,就是‘松箍儿咒’。只是此事一旦被观世音菩萨和师父得知,恐怕我在这队伍里就呆不下去了。”
孙行者闻言大喜,道:“兄弟啊,你先教我‘唇语’,将来菩萨和师父问起,我只说自己从师父那里偷学的便罢,决不连累兄弟。”
张清自然同意,他早就看不惯佛门用“紧箍咒”折磨孙悟空,生生把一条好汉磨得棱角全无。此次找到机会,马上就把咒语传给了孙悟空。
大事已谈妥,张清道:“哥哥且休养片刻,待我出去化斋。”腾空而起,驾云直往白虎岭白骨洞而去。
那白骨精回到白骨洞,气咻咻地说道:“好个猴王,着实无礼!我那般变了去,他也还认得我。”
旁边黑狐妖上前道:“夫人,这些和尚去得快,若过此山,西下四十里,就不伏我们所管了。若是被别处妖魔捞了去,好道就‘笑破他人口,使碎自家心’。”
白骨精烦恼道:“我岂不想?只是近不得唐僧身前,怎能拿他!”
黑狐妖阴险一笑,上前道:“小人倒是有一计,那唐僧诚心礼佛。若是假传一张佛旨,他必然驱逐孙悟空。到那时,我再用调虎离山之计,骗开猪八戒和沙和尚,夫人就可轻轻松松地拿住唐僧了。”
那白骨精喜上眉梢,夸赞道:“好计谋!刚才多亏你发出妖光,挡住那猪八戒,尚未赏你。这次若果能捉得唐僧时,愿意与你共享!”
黑狐妖闻听能吃上唐僧肉,顿时心花怒放,拜谢道:“多谢夫人!”
白骨精效率很高,马上动手制作出一张假佛旨,吹一口气,佛旨飘飘荡荡地向远处飞去。
张清隐在洞口,看着佛旨飞远了,这才现身出来,大喝一声:“妖怪!居然痴心妄想吃我师父!快快束手就擒,我还可饶你一命!”
二妖见张清悄不声地摸上门来,俱是吃惊不小。白骨精忙唤道:“孩儿们!与我拿下这猪头和尚!”
张清冷哼道:“别废力气了。你的手下都已经被我解决了!”白骨精岂肯就此投降,抄起一把宝剑就杀将过来。张清抡起钉钯迎战。
二人你来我往打了几个回合,那白骨精渐渐力气不支,败相已露。黑狐妖见状不妙,连忙抽身逃跑了。
张清拖延时间就是为了放走黑狐妖,让她去给奎木狼报信。见她已经逃走,当下一钉钯打死白骨精,捉住她的元神,使用搜魂术读取记忆。
一具骷髅居然能够修炼成妖,还具备自我意识和法力,这绝对是非常有价值的研究课题。
当年太上老君在周朝当图书馆管理员时,雇佣了一个仆人叫徐甲,给他吞了一块“太玄清生符”,徐甲伺候老君二百多年,依然不老不死。后来徐甲想结算工钱娶妻生子,居然把老君告到了官府。
老君一怒之下要求退还神符,那徐甲吐出神符之后立刻变成一具枯骨。函谷关太守尹喜愿意将自己的财产赔给徐甲,请老君饶徐甲一命。老君将神符掷到枯骨中,枯骨立刻又变回徐甲。
张清一直坚持修炼符箓之术,亦可救人性命,但是不能救已死之人。后来学习了生命系法术,得到复活之法,但是需要付出生命力的代价。
他学习天罡三十六变后也曾修炼第十六变“起死回生”。据说此变可以起死人而肉白骨,让死者灵魂回归尸体,涅槃重生,尽显生死之奥妙。但是张清一直没有修炼成功。如今见白骨精和徐甲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禁起了研究之心,打算借此修炼第十六变“起死回生”和“太玄清生符”。
张清一抖手将白骨精的元神用五雷正法消灭,心中琢磨着得到的白骨修炼之术,想起那九个取经人的头骨,心中不觉有些期待,随即打消了这个想法。如果他利用取经人的颅骨来炼制傀儡,那么他和白骨精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