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佑看来,李孝恭素来追求明哲保身,这也是他不想与崔家结亲的重要因素。
而李佑也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免不了要被卷入这场纷争中去。
那么问题就来了:沧阳如今身在齐州,与他李佑关系莫逆……
这本身就违背了李孝恭的行事准则。
依李佑来看,李孝恭更聪明的做法,是将沧阳逼到旁处,而非停留在齐州。
所以,临行之前,他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李孝恭此时已愣了住,他的脸上露出错愕神情,显然他没有预料到李佑会有此一问。
错愕之后,他又轻笑了两声,摇头道:“此事因缘际会,本王在此之前也没料到沧阳会跑到你这里来……”
他又仰天轻叹:“但既来之,则安之……她在齐州能安顺和乐,本王为何不成她之美呢?”
李佑对这个答案不很满意:“那王爷就不怕被牵扯到嫡争漩涡中了?”
李孝恭已幽幽笑了起来:“若当真避免不了,那本王倒也愿欣然接受……”
他又背负起双手,幽幽然摆出副世外高人的架势,遥遥望着远方:“本王只在乎沧阳,她站哪一边,本王就在站哪边。她愿意支持谁,本王自然支持谁……”
他这话,已说得十分明了,厚此薄彼的态度也尽显无疑。
李佑听来,心中的喜意已压抑不住。
将手拢了一拢,李佑躬身道:“如此,小侄便多谢王叔厚爱了!”
李孝恭仍维持着他那世外高人的姿态,遥遥望着远方,他摆了摆手,语气却不大客气:“你小子莫要自傲,本王不过是觉得,比起太子或是那李泰来,你小子的胜算更大一些……”
李佑再一躬身:“王叔如此高看小侄,小侄更当铭感五内!”
……
“王叔最好考虑清楚,如此强逼沧阳,究竟是为了她好,还是在害她!”
驿管院墙外,李佑的嘶声厉吼声渐渐飘向远方。
随即,便是“嗵”地一声震响,那是驿管房门被人重重关上。
在无数兵士的讶异目光下,李佑摔了房门大步走出驿管。
他脸色铁青,大步走出时有如踏着怒气。
看得出来,方才在房间里,这位齐王殿下是吃了瘪的。
谁能将他惹得这般恼怒?
当然是河间郡王爷了!
想来,他二人方才就沧阳的去留及成婚之事,起了一番争吵。
看着李佑坐上马车远去,兵士们面面相觑,连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
“呀,舒坦!”
“吃饱喝足就是美滋滋呀!”
齐王府后花园里,沧阳抚摸着自己的肚皮,悠悠感叹着。
方才出了一身汗,气是消了,可肚子却饿得厉害。
囫囵洗了个澡,沧阳便找了韦敏几人聚宴,享受了一顿大餐。
许是因为太饿,这一顿她吃得太急太多,没一会儿便已撑得浑身憋屈难受。
这不,丢下还在进膳的韦敏等人,沧阳独自到了后花园里散步消食。
月夜之下,后花园里幽香阵阵,花影憧憧,沧阳漫步其中,煞是惬意。
“这园子里景致倒是不错!”
她正眯着眼享受,却忽地感觉到前方有一人快步疾走。
那人走路带风,行走时幅度极大,看身影该是个男人。
这后花园里极少出现男人,除了李佑外,再不会有人在月夜下快走。
沧阳心下纳闷,如此良辰美景,李佑急匆匆是在干什么呢?
“喂,李佑!”沧阳喊了一嗓子。
那身影随即便停了下来,扭回了头,果然是李佑。
“什么事?”李佑朝这边摆了摆手,却没有往近处走的意思,他似是要回寝殿。
沧阳寻思着,李佑方才出门前,说他“有事要忙”,结果这才多久工夫,就回来了。
而且看他的脸色,冷冰冰不大好看……
沧阳已明白过来,李佑该是在外头负了气,这会儿心情极差,所以才快步往寝殿走了去,多半是要去寝殿歇息。
若是寻常人,此时多半会放李佑离开。
但沧阳绝不是寻常人。
朝李佑招了招手,沧阳喊道:“你过来!”
李佑仍没有扭转过身,他只是扭了头朝沧阳摆手:“就不过去了,你有什么事现在说!”
果然,李佑的心情极差!
沧阳心下偷笑,招手道:“我今日受了爹爹的气,心情郁闷,你都不愿安慰我吗?”
听了这话,李佑才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往这边转了身,走了过来。
一计得逞,沧阳掩嘴偷笑,嘿嘿,本县主哪里是那么婆婆妈妈的人,几个时辰前吵的架,怎会郁闷到现在?
不过是哄骗你过来的幌子罢了!
这个呆子,真好骗!
见李佑走了过来,沧阳赶紧活动了嘴脸,摆出一副哀怨悲伤的模样。
李佑一走过来,便开口道:“你……你没事了吧?”
看得出来,李佑还是很体贴的。
沧阳心下偷笑,却强忍着笑意答话:“唉,爹爹那般强横霸道,我当真是对他失望透了!”
“唉!”李佑也哀叹一声,在沧阳身旁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他似是被沧阳的话感染,也想起什么伤心的事来,此时的神情哀愤不平,甚至比沧阳还要伤感。
沧阳心里暗想,这小子该是回想起他自己的伤心事了。
正好,我便逗你一逗,从你嘴里套出话来,弄清楚你这般气愤伤心,是为了何事!
人说好奇害死猫,死在沧阳心里的猫,怕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沧阳也重重地哀叹了一声,随即抬眸,用略带忧伤的眼神望了望李佑:“怎么,你也不高兴啊?”
李佑耸了耸肩,苦着脸道:“是啊,你也看出来了?”
沧阳自是点头,故作深沉道:“咱们俩,可真是同病相怜哪!”
“同病相怜……”李佑幽幽清笑了声,随即无奈摇头,“还真是同病相怜,甚至连生病的缘由都相同。”
“什么意思?”李佑的话已超出沧阳的理解范围,沧阳好奇问道。
这话问得稍有些急切,话语里又毫无哀怨之色,已脱离了沧阳给自己设定的哀伤人设。她又赶忙清咳了两声,幽幽叹了口气,以作找补。
李佑倒全没注意沧阳的破绽,只苦着脸道:“你可知晓我方才去了哪里?”